沈宝用想了想,她哪也不想去,到今日早上,她还要看过那张赐婚文书才能安心。是以,她不想离开陈府,离开陈松,她怕一个转身她就见不到他了。
而九王府她更不想去,那里曾是薄且的家,他在那里做过主子,现在府上他的院子还被保留着。
说起这个沈宝用想起她的养母,她到陈府后,先是治伤然后是修养精神,忙到现在还没有得空去告诉母亲她要嫁人的消息。
沈宝用问:“绣坊与九王府我都不想去,可以吗?”
陈松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马上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样,北园也都修缮好了,正日子的前一天你去那里睡,转天从那里坐轿出嫁,该有的仪式咱们一样不少,只不过都在府上办了就是。以前觉得这园子太大,如今看来倒有这个好处。”
沈宝用:“娶我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人家的新郎高头大马地走遍都城大街,而你却,”
陈松:“你是新娘子当然要按你的意思来办,你不想敲锣打鼓的大操大办咱就怎么简单怎么来,当然也不全是为了你,毕竟要给当朝太子留些面子,不要太过刺激他的好,再有低调也是皇上的意思。”
陈松安抚着沈宝用,本来他对婚事采取什么形式就没有想法与要求,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再说,他还怕别人看吗,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一辈子不出门,也堵不上有些人的嘴。
“可我母亲那里还是要通知一声的。”因为婚宴还是要办的,所有沈宝用想请母亲过来。
“婚宴请的都是朋友与同僚,你绣坊有相熟相好小姐妹也尽可请来,不用去管那些繁文缛节,咱们的婚事咱们自己做主。你养母当然要请,不过我知你不想再去九王府,不如由我写了拜贴,亲自去到那里与王爷说明,再亲自请了你养母过来。这事我明日就去办,争取明天就把人请到咱们府上,你也可以与你母亲好好说说话。”
沈宝用带着轻松且满足的笑容一言不发,但她食指点了点陈松胸口的位置,轻轻地娇里娇气地道:“你这里装了我,我感受到了。”
一下子,陈松不光被她点的地方酥酥麻麻,他全身都处在这种状况中。沈宝用接着又点了点陈松的额头:“这里装的我也感受到了,都是聪明实用的好主意。”
陈松从小到大从来没被这样夸过,他除了全身酥麻,还有点晕乎乎的。
他抓住沈宝用作乱的手指,无尽温柔地道:“你就给我灌迷,。药吧。”沈宝用听后咯咯笑,欲跑,陈松不依,在她手指上亲了一口,然后搂着她与她畅想了一番今后的生活。
闲闲碎碎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句有八句毫无意义,但却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这样的人间日常时时处处都在发生,于有的人来说不过是一段回忆,但也有人后来回味才发觉,竟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很不幸,沈玉用与陈松正中后者。
第二日,陈松没能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去往九王府接人,宫中传来噩耗,皇上忽然晕倒在勤安殿,已过去两个时辰尚未清醒。太子急回东宫,遵圣旧旨代为理政,且亲自侍疾。
陈松眉头紧皱,心神不宁,圣上病在这个时候于他与沈宝用非常的不利。是以收到消息后,他马上就进了宫。
但陈松的求见全部被驳了回来,据传现在殿内,除了太子谁都不可以进。陈松没得办法,想迂回行事见一见凌大总管,但凌大总管也是不见人影,问勤安殿外的内侍,均说圣上病得急且凶,大总管衣不解带地在殿内侍候着,不得打搅。
陈松一直守到宫中快要落锁,他才离开。
回到陈府,他对沈宝用只说今日有事,没能去九王府接她母亲。沈宝用没有任何异议,说他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去。
可这天夜里,沈宝用又开始恶梦连连,睡不安稳了。
转天天一亮,陈松顶着宫门开的时辰就进去了。他在门口看到了别的大臣,他们在争论着什么。
“这样不让面圣也不是事啊,总得让赵大人他们进去看一眼吧。”
赵大人他们指的是内阁成员,虽近几年皇上为了集权在手,两年就要调离一批内阁大臣,但内阁还是掌管最主要政务的部门。皇上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是昏迷不醒,也得让人见一面才能安心。
另一波人道:“太医太子凌总管都在殿内,圣上情况危急,哪有时间召见大臣。况太子所持圣旨也不是今日才有,早一些时候,圣上就说过此言,若朝中有变,主太子监国。可见圣上一直是这么安排的,如今太子白日理政,夜晚侍疾,朝中政务畅通,哪一样都井井有条。咱们只要坐好自己的位子,不添乱就算是为陛下为太子为朝廷担忧了。”
“此言在理,我看还是散了吧,若有这忠心,每日过来在殿外请安也就是了。”
“可太后娘娘刚才也被挡在了外面,皇上就算让太子监国,但也没说除太子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吧。”
“想来太子也是为娘娘着想,皇上现在的样子谁看了会好受,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若她老人家再倒下了可如何是好,这不过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提出意见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况争议的重点,以赵大人为首的内阁成员们全都纹丝不动。他们都不提出面圣的请求,自然这一小波人也掀不起风浪来,没一会儿也就都散了。
陈松待人散后,再次求见圣上,但进去的内侍出来说:“陈大人回去吧,太子殿下言,知道陈大人挂心皇上,但现在皇上不便相见,待皇上稍好一些,再宣召陈大人。”
陈松也没指望着太子会放他进去,他起身后朝着保宜宫而去。
此时的保宜宫,九王薄光刚刚迈步进入。
太后一见到自己这个小儿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阿敏,你皇兄可能出事了。”
薄光已记不得太后有多久没叫过他的小名,他很不习惯,忍着不适给太后行礼:“儿臣听闻了,皇上晕倒至今未醒。”
太后亲自扶他起来:“这是太子的说法,皇上晕倒时只有他在场,如今他不让任何人进殿探视,我在想,”
薄光:“母后慎言。圣上曾有口谕,现在手谕,皆指明这种情况将由太子监国。况太医也说了,皇上的病早有沉疴之相,只是遵圣意一直密而不宣。赵大人与许大人皆知手谕之事,此事作不得假。太子实没有理由在这时行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险招,没有意义,于他完全无利。”
薄光又说:“儿臣理解母后的心情,但想来太子也是遵巡圣上的意思,怕您见到他现在的样子伤心难过,是想您保重身体,您切不可多思乱想,枉费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太后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她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个孩子虽是她生的,但她们母子之间早已千疮百孔,只是表面上维持着母慈子孝的样子罢了。
他慷慨激昂,看似句句在理,实则不过是在避重就轻,用场面话敷衍她罢了。薄光说完往旁边一立,与太后的焦躁截然相反,他满脸平静淡漠。这是不想掺和到其中,袖手旁观不想管的意思。
此刻,外面人传:“陈松陈大人求见太后。”
太后敛了神色:“传他进来。”
薄光往前一步道:“母后召见人,若无事嘱咐儿臣,儿臣先行告退。”
太后十分后悔把他叫来,在他面前白露了脆弱,她肃着脸道:“我没有什么事要与你说的了,你去吧。”
薄光出去时与陈松擦肩,陈松与之行礼,薄光微点了下头并未停留。
待薄光走出去,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就算太子真的等不及要害皇上,又与他何干,皇兄得此皇位,身后铺就的不光是拥戴与政绩,还有牺牲与鲜血。
而他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曾经他的孩子在流血,他的心一直在滴血。他早已厌倦了皇家的一切,怎么可能再参与到其中,他甚至隐隐有一种解恨的感觉,若真如太后怀疑的那样,他倒想对太后道一句,活该,你也有今天!
薄光目光渐冷,他收回视线,大步离开保宜宫,离开皇宫,没有往皇上所在的勤安殿投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