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说。我对她还不够用心还不够好,我看光宠着也不是办法,她那心性多磨砺一下也是为她好。”
沈宝用自觉是多言了,但她真是不放心,耳听着王爷这意思,该是两个人又闹起来了。她养母那身子骨是真不经磨,管你是磨砺还是磋磨,她都受不住的。
多言了她也要说:“王爷自然教训的是,我们受了王爷的恩,自然不该再让王爷烦心,可我母亲身子骨并不强壮,病由心生说的就是她这样的,还请王爷多垂怜。”
她这话倒是说到薄光心坎里,这不,刚溢福院的阿梓传话来,说她们娘子好像身体出了问题,要找大夫看呢。
薄光摆摆手:“你去吧,她好像是有些不舒服,你小心说话,多给她宽心。”
沈宝用心里一颤,这是她乌鸦嘴了,她阿娘到底是心病还是真病了?她马上起身离开了王爷这院,朝着溢福院快步奔去。
“姑娘来了,快进去吧,我们娘子身子正不整利呢,兴许看到姑娘能好一些呢。”阿梓迎着沈宝用进了屋。
程烟舟一看是沈宝用,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但她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她:“你在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事?若真出了什么事,别怕,阿娘就是去求,也会在王府给你留个栖身地。”
沈宝用自认十足坚硬的心软了下来,她也曾拥有过好命不是,能被这样的人收养,她何其幸也。
只是这个好人在遇到她后,命运直转急下,落得个在猛虎嘴下讨生活的结果。
沈宝用感慨着她们母女俩并不光明的前路,只能安慰对方道:“阿娘,我过得很好,我在绣坊做工,有吃有住有钱拿,掌柜的与姐妹们都是好人,我一时过得太过快活就把您给忘了。我真该死,阿娘打我吧。”
程烟舟哪舍得打她,她一辈子都没与任何人动过手,她就不会打人。不过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沈宝用两下:“你不知道阿娘会担心啊,让人送个消息进来也好啊。”
“阿娘,我还有一件好事告诉您,我们掌柜的选我去参加三年一届的绣技大赛,我要是得了绣坊仙子的名号,就会乘船去到外海,去看更大的世界,更广阔的天空。阿娘你替我高兴吗?”
“外海,”程烟舟眼中现出一丝向往,“我听你养父说过,那里的人与咱们长得不一样,真好,你可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多跑跑,多见见,你养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沈宝用发现,以前养母虽也心心念念着养父,但她在阿梓这些王爷派过来的下人面前,是不会提她养父的。
当然是怕人多口杂,传到王爷那里令他不快,她养母在府上讨生活是很小心的,怎么这会儿,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呢。
沈宝用观她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又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并不发热。
“阿娘,你哪里不舒服?大夫怎么说?”沈宝用问。
程烟舟:“老毛病,这天忽然热了起来,我喉咙就有些不舒服,咳了几声罢了,是丫环们瞎紧张。大夫还没有来,来了也是那几副药,方子我都快背下来了。”
沈宝用说:“那我正好等大夫来,我亲自去给您煎药。”
程烟舟淡笑,笑后她道:“你很忙吧,又要做工又要准备比赛,就不要在阿娘这里耽误时间了,你煎的药就是不如阿梓,我吃着就是苦,以前是不好驳你心意,现在阿娘不想吃苦了,你不要插手我吃药的事。”
给程烟舟看病的大夫是个老学究,人十分自负,每次来都好像给她这种身份的人看病辱没了他似的,每次都很敷衍。
以前程烟舟是懒得理他,现在倒得了便利,于她隐瞒病情更有利。她相信这一次,只要她把症状说得与以前一样,对方不会多问细查,会按以前那样把药开了完事。
但她的小宝太聪明,是个不好哄弄的,程烟舟也想与她的小宝多呆一会儿,但她怕她看出什么来,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病到什么程度。
沈宝用拍了拍她养母的手:“知道了阿娘,我不煎药了。但我再呆一会再走,你怕我影响大夫给你看病吗。”
“你快走快走,我是不想耽误你的事,按我们老家的老例,瞅别人看病的场面是不吉利的,你现在天天在外奔波,我担心你的身体,外面的大夫哪有王府请来的好,我的小宝可不能生病,你不要叫阿娘操心,听话,先回去吧。”
沈宝用听话地站起来:“好,我听阿娘的,阿娘好好保重身体,我在比赛前再找时间来看您。”
沈宝用一出屋脸色就变了,她阿娘能骗谁啊,连这院里最傻的那个阿?骗着都费劲,更别说从小坑蒙拐骗没少见且没少做的她的小宝了。
沈宝用跟送她出来的阿梓说:“姐姐也看到了,我阿娘这是怕吃药呢,我哪能依着她,还是看她吃了药我再走才能安心,我在偏屋,姐姐帮我瞒着点。”
阿梓:“是姑娘的一片孝心,你在那等着吧,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大夫来后,沈宝用出了偏屋,小心翼翼地步入中厅,支着耳朵听内室的动静。听了几耳,沈宝用在大夫出来前出了中厅。
应该不是她多心,她母亲在有意地引导大夫,而那大夫也是草草问话草草了事,这是什么破庸医。
沈宝用憋着一口气,待阿梓送大夫出来时,她把人拦在了院中,她拿眼挑了一眼这老大夫,然后问:“大夫,我阿娘什么情况?”
老大夫抚了把花白胡子:“这位是?”
阿梓:“这是程娘子的姑娘,姑娘,这是黄大夫。”
老大夫这才说:“天儿初变,嗓子不得利,与往常无异,老毛病了。”
“这不对吧,我刚在中厅看了一眼,您可是连脉都未号,怎么下的结论。”
老大夫:“病人都这样说了还能有假,像这种久病成医的,心里多少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出口,连阿梓都楞了,这是什么话,这位黄大夫给府上别的主子看病可不是这样的,医理药理说得头头是道儿,怎么到了程娘子这里,一开口就是股庸医味儿。
沈宝用不与他废话,转头对阿梓道:“姐姐可都听见了,我今儿之所以没走,姐姐觉得我是为什么,可是巧了,就还真让我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阿梓能被薄光安排在溢福院,那是端得一个耳聪目明,心细如发的。
她也是大意了,也可能是被程娘子误导了,怎么也觉得她是旧疾发作不碍事的。得亏沈姑娘关心她阿娘,多了个心眼,否则,程娘子别说是得了大病,就是小病被耽误了,王爷那里她也是交不了差的。真是差点出了大事!
“阿榆,送黄老大夫出去。”阿梓召唤完就不再理这黄大夫,直接去往王爷那里。
她走了两步停了下来,问沈宝用:“这事儿是姑娘发现的,姑娘要不要与我一起去禀了王爷。”
沈宝用知是她办事周全,不想落个贪功的名头,于是道:“姐姐去吧,我去房中再看看母亲。”她得在王爷来之前,让她养母有个心理准备,她这病瞒不下去了。
薄光进到溢福院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大夫。
一进屋,就见程烟舟哭倒在沈宝用的怀中,她可能是见东窗事发,也不再装了,这会儿看着脸色极差,一边哭还一边咳,听那声儿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回头去看大夫,见那大夫眉头一皱,药箱不讲究地往旁边凳子上一放,着急看诊的样子令薄光心头一沉。
他上前挤开沈宝用,把程烟舟拥在了怀里并让她靠着自己,嘴上说道:“少说几句,看你咳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