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挥手他就明白了,先行退了下去。
屋内,薄光冷冷地看着程烟舟,他不想吓她的,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目光的惧怕,但她还是违背了他的命令,起因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这让他如何能忍。
薄光不会去想,那另一个男人曾是她的夫君,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多年的感情岂是跟了他就能一笔抹掉的,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得是多在乎,才能让胆小的程烟舟做出此举。
薄光看着小狗护食一样的程烟舟,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程烟舟一脸决绝:“知道,可这是我的东西,我觉得您没有随意处置的权力。”
真是新鲜了,她在跟他谈权力。他身为大弘的九王,除却在皇上面前谈不了权力,其它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处置她这箱东西,就是她一个大活人,他都可以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薄光本可一把拉开她夺过箱子,这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决定不这样做,他会让她知道他对她有着什么样的权力。小兔子红着眼第一次露出尖牙反抗他,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宠着,但这一次不行。
这样想着薄光心下有了主意,他早就看出她虽已为人妇又遭丧夫之痛,但心性尚单纯,本来他就起了要在她这副白绢上作画的准备,如今看来这第一笔竟是落在了调,。教上。
让她受个教训也好,合该用来作画的白绢就是要提前进行好几道工序的打磨才可落笔,白绢如此,人也如此。
于是薄光道:“也就是说,你知道你在违抗我。这世上无论家事还是国事,想要争取权力就要付出代价,只要你付得起就好。”
薄光说完看了眼她护着的那个箱子,收住冷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烟舟这时才发现,她出了一后背的汗,心跳快到能听到声音,她保持着守护的姿势没动,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恐惧。
她见过王爷处置害她性命的亡夫族人,见识过他的戾气与狠厉,但在王府的这几年,除却在床榻上她感受到过这份狠与戾,其它地方他从来没与她使过。
他撂下狠话一走了之,独留程烟舟忐忑难安。
另一头,落蜓轩内,沈宝用也在忐忑难安。她详细问过云甄了,世子爷问了她什么,她是怎么答的,云甄清清楚楚一句不落的都说了。
沈宝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她知道事情只要沾上薄且,她就会这样,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在他手上吃过太多的亏。
还记得,她来王府的第一年……记忆的大门一点点在沈宝用面前打开。
作者有话说:
介绍下年龄,沈宝用是在她十一岁,她养母二十三岁这年被收养的。现在的沈宝用十七,男主比她大三岁,二十了。程烟舟此时二十九,薄光三十八,两人相差九岁。
第4章
沈宝用自觉小时命苦,虽生在富贵人家不那么容易,但比起一般百姓家,她算是投了个最差的胎。她那不如没有的父亲与提起来都是痛的母亲相继去世后,沈宝用在五岁的年纪就开始流落街头。
受过的那些苦难,造就了今日的她。常人不能忍的于她不算什么,常人眼中的苦痛从来痛不到她,在她这里就没有磨难困苦一说,只因她早早尝遍了人间极苦。
能被沈家收养,是她努力得来的,但她终究是命不好吧,沈父病倒了,卧床两个月人没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对未来沈宝用心里有数,守着养母与养父留下的家产,她可以把日子经营的很好,哪怕有盯着这块肥肉的族人,她也没在怕的,有把握摆平一切。
但她没料到人能贪到那种份上,竟为了钱财起了杀人的心。也是那一刻沈宝用才明白,没有男人、家族依附的女子于这世上是最弱的存在,似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也是从那时开始,沈宝用嫁不嫁人都可的观念起了变化,原本并不恨嫁的心开始有了倾斜。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嫁人的,无关情爱无关身份地位,只为给自己找一个真正的属于她的家,这个家会成为她倚靠的大树,她歇息的港湾。
确定了自己今后的目标后,她甚至幻想起自己若是有了孩子,她一定好好爱他们,绝不会让他们经历她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她会是最纵容宠爱孩子的母亲,她要把小时候自己缺失的部分全部补偿在孩子身上。
沈宝用不知道这种行为其实是在补偿她自己,她只知这样畅想未来后,心里一片清明爽朗,获得了走下去的力量。也是从这时开始,她又开始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沈宝用。
直到她碰到这王府的世子,薄且。
他是她永远都攀不过去的山,绕不过去的河。是怎么被他注意到、厌恶之、警惕打压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沈宝用每每想到此,都归结为是因为她耍的一次心眼被他堪破后开始的。
可那又能怪她吗,那事发生在她刚进王府的头一年。因梁姨娘嫉恨她的养母,梁姨娘所出的大姑娘薄溪若连带恨上了她。
薄大姑娘人鲁莽,做事顾前不顾后,若她是个擅使手段耍诡计的,沈宝用倒不用怕她,因为她自信没有人能把阴谋诡计耍得比她还好。深宅大院里的娇娇小姐,能见到的最大场面不过是后宅里为了争风吃醋而使的那些阴私手段。
但薄溪若不是,她蛮不讲理直来直往,就是想辱她心痛她身,她以王府大姑娘的气势随便找个茬儿,就让她随时下跪,随时打她的手心。有时甚至她连理由都不找,一副今日就是要打你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让她的丫环把她摁在了地上。
薄溪若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打得很重,更多是为了侮辱她,是以每次都是跪不多时,象征性地打个三五下。
那段时日,她从来没想过找她的养母诉苦,让其给王爷吹枕边风,一是因为她知道她养母脸皮薄胆子小,她见过太多次,王爷去了溢福院后,第二日她养母连床都起不来的画面。加上薄溪若所为很可能被宠孩子的王爷定义为女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若是因此与她养母生了嫌隙,吃亏的只能是她养母。
她养母是沈宝用遇到的天下最好的人,是这世上唯一能触动她不多的良心的人。
她知道养母一开始并不想收养她的,沈家最开始的目标是收一个两三岁的男娃,是她使了点心计,令心善心软的养母对她生了怜,最终说动唯她是听的养父,把她正式收入了沈家,他们夫妻的名下。
从此小乞丐有了正式的名字,有了遮风挡雨的家,三餐吃饱四季穿暖,过上了人该有的日子。所以,她绝不忍心让养母为了她去做为难的事,更不想养母因为她而受到损失。
二是因为,沈宝用自小到大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她谁都不信,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想要什么结果就自己去谋。这一次也不例外,在被大姑娘持续找茬一段时间后,她忍不下去了,决定反击。
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撼动不了薄溪若的,大姑娘虽是庶出,但却是王爷的长女,第一个孩子,能感觉得到王爷对她比庶出小女儿多了份宽纵,甚至与王妃所出的郡主不相上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郡主与大姑娘的关系并不亲密,沈宝用决定利用这一点,这府上能压住薄溪若的女眷就只有郡主了。
正巧她一直有意识地接近郡主,投其所好。沈宝用在绣功一样上很是出彩,不仅绣技了得,她连样子都是自己设计的。郡主非常喜欢出自她手的花样子,清新脱俗是外面买不到的,是以郡主会时不时叫她过去一起研究这个。
又是一次大姑娘找她的麻烦,这一次沈宝用没像往常一样忍让,而是适度地激怒了对方。薄溪若那个莽性子一下子就急了,自然不会放过她,罚跪的时间变长,手掌也被狠狠地打了。
第二日就是郡主叫她一起绣花样子的日子,郡主的人来叫,沈宝用拿上东西去了。
到正芍院后,沈宝用那双被打得通红的手,一伸出来就被郡主发现了。郡主惊讶问明缘由,但也只是淡淡道:“薄溪若真是疯了,她那人就那样,虽她姨娘尚在人世,可又能受到什么好的教育。这事是她不对,你以后尽量躲着她点儿。”
郡主从来不称大姑娘为姐姐,都是直呼其姓名。沈宝用听后敛了眉眼,只点了点头。此刻就让郡主为她出头,沈宝用本来也没抱希望,只不过想钓大鱼得放长线,这线埋好了,自然有有用的那一日。
机会来得很快,沈宝用很快又激怒了大姑娘,在去郡主那里的前一天。
这一次郡主的人来叫她,沈宝用托辞了,没给理由的托辞了。郡主身边的人又能有几个看得起沈宝用,来叫她的人本来就不耐接这个活儿,听她敢没来由地不去,回到正芍院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挑动郡主神经的话。
这九王府,脾气不好的可不止一位大姑娘。九王爱纵孩子,是都城有名的护犊子。一个庶出的女儿都能养成那样,更别说已故王妃所出的唯一嫡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