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要是铁锚捣鬼,金总还不那么生气, 毕竟这对手智商在线工作也努力, 够格做爽文的反派人物, 谁知弄了个半天是金孝麟这个老王八, 他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加戏踹回家还不消停?
求岳蹦起来:“老子揍死他!”
露生牵住他:“你又毛躁?现在打他有什么用?咱们无凭无据, 打他无非是更加一层你恼羞成怒的谣言。”
“我还能放过他吗?!”
“他一个蠢人, 要治他不在这一时。”露生把他拉回来, “眼下你也别计较到底是谁使坏了,说到底,要是自己没有缝儿,别人怎么挑你的错?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叫你先把太爷安置好,你总是不听,今天拖、明天拖, 现在是不是拖出事儿了?”
“中央医院我经常去看啊。”
“中央医院是家吗?”
黛玉兽严厉, 金总给训萎了。
露生把他转过来, 替他脱了风衣:“三太爷千错万错, 这一次他没说错, 谁人无父母?不孝顺就是不对。我知道你要面子讲义气,觉得亏欠石市长, 所以总不见他, 也不肯另买房子——可你想太爷七十岁了, 一个人在医院住着,他得多心寒?纵然不是你真祖父,好歹对你慈爱一片, 你要照顾他呀。”
“我没看他吗?”
“你去看了几次?”
两人话赶话,渐渐地有些火了,求岳听他句句向着金孝麟,心中大不乐意,又想起金忠明往日苛待露生,露生此时反而长一句短一句的“太爷”,自己又不是故意遗弃老人,也是大套房包着、佣人伺候着——生意顶在头上,许多事情只能委屈家人,干事业不就是这样吗?梗着头问:“你以前那个少爷,他也做孝子?”
露生被他问得心中一刺,脱口冷道:“只要他人在南京,早晚问安是不落下的,你当他阿哥的教养是白来的?”
金总一腔酸意都上来了,抠着桌子道:“行呗我农民企业家我没教养,他有教养,你找他去啊。”
“……我跟你讲道理,你这是什么话?”
金总窝火道:“我回来是听你上课的吗?金孝麟也对,你少爷也对,只有我不对!我怎么这么倒霉穿来一堆极品亲戚?你还帮着极品教育我?”
露生气笑了:“我帮极品?我难道不是为你好?”
“你知不知道最假的就是‘为你好’三个字?你是为我好,还是想找个替代品?”求岳原本是拿金少爷堵话,谁知又不如人,心里酸得要命,“我告诉你,又要教养文化好,又要专情对你好,哪来那么好的事儿?有我就不错了!他阿哥教养会问安,他跟你问过几次安?”
露生气怔了:“好,好,原来我是这个意思!早知你这人不讲道理,算我白费心!”说着,眼圈儿也红了,衣服向地上一丢,掉头就走。
求岳见他生气了,里头心虚、外头嘴硬,追到门口叫:“我告诉你我也生气了——还摔我衣服?你去哪?”
露生头也不回。
金总怒道:“真走是吧?我要追你我金字倒着写!”
露生去得影儿都没了。
两只小学鸡,别人还没挑拨,自己先吵上了,吵得偏离话题,还都觉得自己有理。一个觉得黛玉兽不给面子,纵然我错了,你干嘛帮着金孝麟说话?果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结婚也不温柔了、也不撒娇了,还摔我衣服!另一个想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你一个名扬四方的大商人,把祖父丢在医院快两年,叫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软和说你不听,硬说又发火,倒拿歪话来挤兑我!可见你这人没心肝,枉费我待你的情意了!
两人都越想越气,倒把公司的事情扔了不管。那头电话来问:“客户的货送是不送?”金总恼道:“问你白总管去,老子不会办事。”这头厨房来问:“晚上做什么菜?”露生恼道:“问你少爷去,我不会伺候人!”
营销部经理:“……”
厨房大妈:“……?”
难得!稀罕!少爷和小爷久别重逢的吵架!这节目已经三年没上演了!榕庄街天天爱情偶像剧,今天终于大妈剧了!群众们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情不自禁地捧起了瓜。晚上吃饭精彩继续,小学鸡们吃饭还楚河汉界,金总吃左边的,露生吃右边的,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外面谁也不敢说话,都在门外站着,察言观色。
一个担心道:“这又是为什么吵起来了?”
另一个道:“没摔东西就是没事儿,这不是还在一张桌上吃饭吗?”
等睡觉的时候金总傻眼了,床上没被子了,枕头也少一个。问娇红:“你小爷人呢?”
娇红老实道:“小爷书房睡去了。”
金总:“……”
家里就一床被子吗?!最毒黛玉兽的心!
自己在床上坐到半夜,觉得有点没意思,悔意也渐渐上来了。想想是想想自己是口不择言,不该迁怒露生。最近太顺风顺水,一堆人捧着,好话说着,就有点儿听不进忠言,再一者报纸上老把他跟过去作比较,看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天天被槽,心里难免不舒服,隔空又吃上醋了。
低头见松鼠溜进来了,它晚上没喂东西,饿得咬床单。金总跟它大眼瞪小眼:“你去找你妈啊。”
松鼠咬床单。
金总又说:“那我去道个歉?”
松鼠跑了。
金总心道不能让孩子没娘,这分房睡问题很严重,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黛玉兽一般见识。磨磨蹭蹭去了书房,果然露生在短榻上睡着。
求岳推他道:“干嘛?你准备以后都在这儿睡?”
露生背对着他,就不回头。
求岳又推他:“就冲你两句至于吗?还把被子抢走了,冻死我了。”
露生仍是不说话,求岳爬上短榻,扳过脸一看,方知他哭了,顿时有点儿慌:“怎么还哭了?行了都是我错了,卧槽就一床被子哭湿了没被盖了!”
露生掉着泪道:“你来干什么?你不如以后都别来!我不会说话,又帮着别人,你自己一个人过最好了!”
“怎么那么记仇啊?那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把爷爷放在医院是没安排好,你不能帮着别人说我不孝顺啊,我最近忙什么你不知道?”
露生气得坐起来:“我是气这个吗?我是气你歪解我的话!我几时说过你没教养?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你还拿这样话来气我,我心都喂到狗肚子里了!”一面说,一面又掉泪,推着他道:“你上来干什么?别挤我被子。”
求岳见他梨花带雨,哪还有气?跟漂亮宝贝生气的都不是男人,涎着脸笑道:“冻死了,生气归生气,都是我不对,咱们先睡一起,然后再吵架。”
露生翻身不理他。
求岳巴在他身上:“真不理我?”
露生噙着泪道:“臭死了,一边儿去。”
“臭还不是因为你吗?你跑了,我澡都没心思洗,哎你别踢我了——掉了!”
露生猛觉身边一空,吓得爬起来,一看金求岳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痛道:“床就这么小,你打算把我踹地里?”
露生挂着泪,扑哧一声笑了。
金总笑道:“还生气吗?”
露生揪他的耳朵。
书房月光正好,明明一轮秋月,玉阶生白露的情形。两人闹腾了半夜,到底破涕为笑,也不回房睡觉,就在月光里挤着。晚上都赌着气,没好好吃饭,把书房里宵夜的桂花糕分着吃。
露生道:“你要真饿了就叫厨房做去,”
“不做,多丢人啊,跟老婆吵架没吃饱饭,我不干。”
露生把糕塞在他嘴里:“这个时候又有囊气了!你的气性都长在歪地方。”
求岳叹道:“其实我想不明白,我爷爷那样对你,你怎么还把他放在心上,你是圣母白莲花?换做我是你,我根本不管他。”
露生低头不语,半日方道:“你这个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是从小没爹娘的。”
求岳心中一震,糕也放下了。
月光照着露生的脸,泪痕干了,平白照出些酸涩。
“我五岁被卖,父母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半辈子飘飘荡荡,就希望有个自己的家,上有老、下有小,互相照顾、互相依靠。可惜我这人没有亲缘,师父严厉,师兄弟也缘薄。我在金家十年了,怕出去,不是我舍不得他那个少爷,我是不想再做孤苦无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