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岭泉淡淡低头看她。
明亮至泛出荧蓝的月光,淌在床上,照见欲的痕迹,到处都是。她如同躺在旧时游泳池的水底,仰视他。
往日高傲轻佻的眼睛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温驯与妩媚。
周岭泉自然没有留下。
出酒店后他在路边点烟,像是在庆祝迟来太久的胜利 —— 却不知为何想到林永菁方才那双眼睛,又感受到一种稀松的迷茫和苦痛。
追求速效,回避痛觉,占有,把控,将欲的征服作为自我实现的途径 —— 他似已与曾经的林永菁如出一辙。
但他的生活要求对效率的绝对追求,耽于这种深思比他也许不够健康的□□关系更恐怖。
那夜他逃也似地碾灭那支烟,因了无睡意,又罕见地去了aaron与几个朋友合开的club喝酒消遣。
后来也只将那个夜晚归结于贤者时刻的过度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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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岭泉像在记忆与梦境中洄游,等到再转醒,却发觉天已大亮。
他感受到梁倾自他身侧起身,下床。
地毯吸收了其他动静,他吊着精神,闭眼静听,又迟迟听不到浴室的水声,或是开关门的声音。
他们昨夜虽已拉起了窗帘,但接近夏季的光线仍强势地渗进来。
他闭无可避,这才睁开眼。
撑起身一看,梁倾在沙发上裸着双腿,抱膝,也望着那窗的方向出神。
周岭泉以为她走了。
—— 此时看她好端端坐着,心里仿佛差点踩空一级台阶。
他坐在床沿,侧头问:“怎么坐着发呆。”
“没什么。看今天大概是个好天儿。”
“是。这儿雨季一过,就是夏天了。”
梁倾垂头淡淡一笑,喃喃道:“是。说来也有意思。我们好多次见时似乎都在下雨。”
周岭泉口中滞涩,不再说话,踱步去吧台喝水。与她隔着距离,立在那儿看她。
梁倾用睡袍掩了腿,半阖上眸子,又道:“难得是个休息日,早上却还是自然醒... 你今天还得去南城湾罢?昨天你头疼了?”
她猜想,他扛下这样大的一个项目,是不可能有休息日可言的。
“嗯。吃了药就没事了。”
周岭泉答着,执了两杯水来,递一杯到她手里,见她垂着眼睛喝水,他便挨着她坐下,她背部得以靠着他作支撑。
虽是亲亲密密地挨着,却并无进一步更狎昵的动作。他们亦看不到彼此表情。
“怎么想到去纹身?”
周岭泉忽然问。
“也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
清明从望县回来,梁倾抽了个空去纹身。那个纹身工作室是何楚悦的一个做纹身设计师的朋友开的。
虽店面隐蔽,但审美和设计都是一流。
“纹的这是哪儿。”周岭泉侧头问她。
梁倾下意识抬手抚那片肌肤—— 望县日落时分,老屋高树,被那位寡言的设计师绘成了简约的线条图案,刻在她锁骨以下的肌肤上。
“是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这次回去,特意去看了看。”
“我记得你那儿有道疤。”
梁倾顿一顿,道:“是,从前不小心磕伤的。正好盖住。”
“你这次清明回去,事儿全都处理得都妥了?”
“是。无债一身轻。”
“这倒是桩值得庆祝的事儿。”
周岭泉空半晌,认真说,“梁倾,昨晚我喝了酒,说了些混账话,要跟你道歉,请你别放在心上。昨晚你说的都对,去北城,换个环境,倒是很好的安排。若你不介意,我那边律所也有些资源,给你作引荐也不是难事。”
梁倾未作声,只见外头一时日光更炙,将厚重的窗帘都照得陈旧发白。
她想起数月之前,她第一次来这个房间,也见过同样的凛凛的一线光。
像一根针,扎进她人生的肌肤,带来刺激,和痛感。
“至于其他的。你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北城又有南佳她们在,好歹替你把关。倒不担心你受欺负。”
梁倾含混答一声,“嗯。我知道。”
他们之间从前全是烈火烹油的暧昧激情。对比起来,这样的温情竟显得有些荒诞。又是一种奢侈。
两人今日明明各自有安排,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