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倾只在他这儿容易心软,于是也扣了手腕,用指腹摩挲他的指节,叹息似的怪道:“谁叫你昨晚要那样吹风。”
周岭泉仿佛在等她的回应,这才拖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头,说:“还不是想你开心一点。我睡一会儿,到家叫我。”
梁倾听着他鼻息,望着他们交缠的双手,沉静在这夜里想着 —— 她差点做了扫兴的人。
与他在一起,她明明从来不求那些陈词滥调的东西——不要消磨,不要敞亮和端庄,不要文明世界里男男女女的那一套。
那样好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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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未驶入山中,周岭泉就已经陷入深睡。
梦境里是他在水中,是高中的游泳馆的水池里,那是个玻璃顶的建筑,从水中往上看,天是荧蓝的,神秘地流动着。
林永菁坐在池沿上,周岭泉虽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到她张扬地笑着在与别人调情。
他在水底静谧地躺着,想象,她褐色的猫一样的狭长眸子会如何眯起来,零星雀斑,干枯的嘴唇。她的小腿浸在池子里,雪一样白,或许不准确,更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的颜色。
后来场景一转,她已经被他压在身下,慵懒地挑衅地看着他,她是个热情的情人,成为他的女朋友,只是她的游戏。
周岭泉无端觉得痛苦,在本该灭顶快乐的瞬间。
他睁开眼,见车早已停在了地库,司机走了,梁倾倒是还在,枕着他右臂,也阖着眼睛,但他一动,她就醒了,抬起头来倦倦地看他。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就半小时。”
“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太沉了,想让你再睡一会儿。”
“你倒是体贴,怎么自己睡得比我还沉。”他玩笑道。
“哪有的事儿,”
梁倾见他神色比方才好些,也放下心来同他玩笑,此时微微坐起身推推他,道:“不然能如何,总不能让我在这儿独自欣赏睡美男吧。”
周岭泉展眉轻笑,抬手轻轻一扯梁倾的胳膊,她不肯往他怀里去,只是抱起膝盖蜷在他身边,问:“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
“怎么?”
“看你情绪不好。”
“这么明显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去了个不舒服的场合。”
“那个裴伊伊也在吗。你家人想撮合你们?”
“算是吧。”周岭泉耐心地答。
“为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生意啊,家世啊,之类的。”
“好drama,好封建。”梁倾也温和地笑着评论。
两人都不做声了,梁倾抬眼见窗外,见车库一盏悬灯,两只飞蛾拼命往上撞着,不知疲倦的一种愚蠢。
“我看那些小报上写,比起你哥哥你爸爸更偏疼你。”
周岭泉笑笑,说,”他们说的大概是真话。不知道南佳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出身多少有些不光彩。但我还是幸运,有个处处为我着想铺路的好父亲。”
他的话真真假假,梁倾辨不清,只能抬头去看他的神情。见那盏悬灯落下锋利光影,将他嘴角的一抹浅笑斜斜劈开。
梁倾看着平白有些心惊,生怕其中突然溢出鲜血来。
“你会和她结婚吗。”
“不一定,但我会和跟她差不多的人结婚。”
“要是你像你哥哥一样拒绝安排呢。”
“我想我没有这样的选择。我和我哥哥,并不相同。”
“我想你也不是没有,只是选另一条路,对你来说就意味着失去。”
他顿了顿,爱怜地抚了抚她腮后的肌肤,像是赞赏她的聪慧。
“可以这样说。”
“那你害怕失去什么呢。”她安静地问。
他的手落入她的发间,卷起她的一缕头发,轻佻地把玩。
“无非是那些最俗的东西吧。地位,权力,金钱和连带来的所有东西。我是个很贪婪的人,我这么说,你一定看不起我,可是没有这些,我自觉与一具尸骸无异。”
“我想这些东西你现在都是拥有的。”
“是。”
“怎么我觉得你还是不够快乐呢。”
周岭泉像是因为疲惫又阖上眼睛,不一会儿偏过头捏捏梁倾的脸,车库里暗淡,她的眼睛里分外亮,闪闪烁烁,像条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