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倾来港城前沈欣也耳提面命过她—— 不要犯错。
梁倾一向算是个心细的人,但她这次不仅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个实习生,姓宋,叫宋子虞。
她父亲是北城某科创企业老董,也是沈欣的大客户,小姑娘在美国读书,大四,因为看了太多律政剧,想要进美国的法学院深造,最后一学期闲的无聊回??国来体验社畜生活。
“梁倾姐... 我觉得我悟了。”
“什么?”
宋子虞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对面那人第二次投来不满的眼神,宋子虞全当看不见,低头拨弄着自己美甲上的水钻,瞧了瞧自己干枯开叉的发尾,又吸了两口见底的星冰乐,继续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去法学院了,与其被人奴役,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继承家业好了。”
梁倾笑笑。
其实这小姑娘也挺有趣的,虽行为多少有些吊儿郎当,但做起事来并不推卸责任,虽然只能做些最基础的边角料活儿,但梁倾熬着,她也陪着熬。
忽地室内几人的邮箱提示同时响了,梁倾专注于手头并未在意,倒是宋子虞点开看内容,看着看着爆了个粗口,说:“我x,至于么?”
梁倾也顾不上她,点开邮件看。
发件人是那一家律所的高年级律师。不在场。不然依宋子虞的气性,肯定要跟人干架。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宋子虞做招股书验证时不严谨,出了个陈述上的纰漏被挑出来了。问题不大不小,往大一点说,若是没有及时改正日后会有不实申报的风险,往小了说既然各方中介参与验证也就是为了对招股书进一步修改,保证陈述的准确,这错误大概率是能被及时更正的。
可惜,也不知是那位律师‘揣摩上意’还是那位合伙人授意,总之非要深夜将此事拎出来作些文章,且还抄送了包括保荐人,客户在内的其他各方,存心给人添堵的意思。
会议室里除了宋子虞都是正儿八经的社会人,此时都没有作声。
梁倾平白有些厌恶这种处境,倒不是因为被挑出错误而觉得羞恼,只是觉得无趣透顶。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她站起来,对宋子虞如常说:“本来也没多大事儿。你把这一段改改,等会发给我看之后你就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
会议室里的人自然都听到了,一时神色各异。对方律所派来的也是个夹在中间的中年级律师,此时表情更是尴尬极了。
宋子虞机灵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她出了门,只差站起来给她鼓掌。
第35章 红舞鞋
梁倾去安全通道里抽烟, 灯亮了又暗下来。
她蛰伏在全然的静寂里。
还没过一会儿,沈欣兴师问罪的电话就追来了,自然没什么太好的话给她。
宋子虞是尊大佛得小心供着, 她犯的错当然也是梁倾担责。
“多的我也不说你了, 对方是什么状态你也看到了,同样的错误别犯第二次。”
梁倾唯唯诺诺地答应,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港城二月的夜晚, 冷峻的风从海上吹来,汇入这个城市的雨季。
这些写字楼从不熄灯, 像城市尖锐又冷漠的心脏。
宋子虞不一会儿便发过来了修改版本, 并说了句:‘梁倾姐, 我不行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
梁倾一看,已近十一点。
她索然无味地灭了烟,惦记起那杯还没到的柳橙汁。送餐员电话依然不通。
百无聊赖之下, 她拨通了周岭泉的手机。
仔细想想自上次年后的见面, 又是小几周过去。
她与周岭泉的微信对话少得可怜, 多半只是无聊了偶尔相互问一句, 在哪儿,在做什么。
有时没有回音,有时只是加班间隙,闲聊两句,说些无关紧要的俏皮话。
倒是姚南佳最近聊天时提过一句, 隐约听陆析说周岭泉要从投行离职了。
周岭泉接通的时候她倒诧异了一下。毕竟已近凌晨, 她有一种不该扰人清梦的懊恼。
她说:“吵醒你了?”
“还没, 刚洗漱完。怎么想起打给我。”
“当然是想你了呗。”
梁倾学他从前戏谑口吻, 惟妙惟肖。
那边嗤笑起来, 又问,“在加班?我看你没有半分想我,只是闲得无聊。”
“我在printer(见注)这儿呢。”
“难怪...来了也没跟我说。”
“你日理万机,我也不必凡事禀告你。”
“xx大厦?”
“是。你要来?”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一时拉远些,像在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