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问我一个。”周岭泉说。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问题。什么都可以问。”
“暂时没想好,先欠着。”
“行。”
服务员叫了他们的号,两人便去落座,点了单,聊的话题也都是日常。他在某家知名的头部投资银行工作,难怪也要四处飞。
金领打工人 —— 梁倾本想说,你这样的家庭出身,怎么也要打工讨生活。
末了又觉得太没有边界感,不问了。
周岭泉并未接起在港城那夜的话头,连含混提一提都没有。好像他这一趟真只是个普通的多年好友,路过南城请她吃茶聊天。
食物在面前摆满,生滚鱼片粥,蟹黄小笼,玲珑虾饺,生牛肉肠粉,琥珀晶莹的凤爪和排骨。他帮她添茶添粥,梁倾低头端起碗小口喝粥,吹凉了却不送进嘴里,也不抬头,只说,”那件事情,再给我几周想想。”
周岭泉听了她的话,捻了片金钱肚放她碗里,笑着说“不是说过,我等你想好。再说,我可没催你... 还是你着急?”
他喝口茶,揶揄地看她。
梁倾含了口粥,知道他在玩笑,没跟他计较,咽下去才说,“本来你来南城,怎么样都该是我请你吃饭。”
“有什么要紧。下次我等着梁律师请客了。”
别人也总称呼她‘梁律师’的,只是周岭泉每次叫的时候,总让梁倾觉得心里一荡,却又说不出来区别。只能总结为是自己心里有鬼。
梁倾发现他有些挑食,几样甜的没动过,偏爱包点和牛肉类的东西。吃相特别斯文,坐姿端端正正,烧卖送进嘴里,咀嚼时看不出一点迫切感,赏心悦目。
梁倾不一样。
她吃饭过快的毛病是高中时候养成的,那时候争分夺秒地念书,顾不得那么多。后来却也改不掉了。
“你工作的律所,是源衡?”
“是。”
“秦兆名是你合伙人么?”
“不算是,我们是律师池制度。你认识他?”
圈子这么小,周岭泉在港城投行工作,有交集并不奇怪,甚至未来一同做项目也未可知。
“是,他还在港城另一家做合伙人的时候。我也听说他去年跳槽的事情。”
梁倾不再追问。
“你住北城么?”梁倾找话题,问。
“不,不过经常去出差。”又听他补充道,“我家在港城。”
“我也常去港城的。不过也是出差。”梁倾说。
南城办公室成立以来,北城那边便将一些港股上市和资本市场业务逐渐转移到他们这边来。出差也更便捷。
“... 去别的地方逛过么。”
“没有。每次项目结束都只想回来睡觉。多一秒都不想待。”
周岭泉很理解地笑笑。她随身带着电脑,昨天大概是也在加班,然后才去的医院。她们这个领域的律师工作强度都高。
“下次我可以带你逛逛。”
他这话说得淡淡,听起来真同招待普通好友一般。
可梁倾想,他们怎会有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同游港城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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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吃毕,周岭泉去埋单,梁倾也就不推辞,去了洗手间。
她一路来也没耐心照镜子,现在往镜子里瞧一眼,才发现自己脸上有多不好看。
到底不是二十出头的时候,熬夜起来还能容光焕发。眼眶下泛着青,颧骨上起了细细的干屑,大概是刚刚在周岭泉车上吹了热风的缘故。额头上平时精心拦阻的几条纹路也跑了出来。
她平时虽不买网上容貌焦虑那一套的帐,但心情也有些低落下去。抬手轻搓自己颧骨上那些皮,却越搓越多,心里恼火,下手力气越用越狠,非但无用,反使得皮肤发红。
一时间脸上灰败干瘪之上又添青青红红,更难看几分。
此时远处那间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打扮是常见的精致入时,青苹果绿的针织背心裙,搭了个米色的麻料衬衫,质地柔软,挽个lv的老花水桶,手腕上名牌金属饰品点缀,爱马仕凉拖,都是社交媒体上‘富贵花’的必备。
奢侈品堆叠,难掩俗气,但来人年轻,皮肤奶般的白,竟也不让人觉得生厌。
梁倾正在洗手,不可避免抬头便看到这人的脸。
两人俱是一愣。虽未打过照面,但都认出了彼此。
不可不谓好笑。
所谓网络一线牵,相聚便是缘 —— 是刘思齐的新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