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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了出租车,抬腕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
本还有些工作要完成,也只能推说家中有急事,跟秦兆名要了多半天时间。方建也在办公室,见她神色不好,主动提出要帮她做,被她拒绝了。
司机是个面善的大叔。见她是从写字楼出来的,又往医院去,笑说:”生病了?”
“是啊。”她敷衍答。
周六此时最堵,车走走荡荡,晕船一般,她方才虽是撒谎,现在又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
“小姑娘你脸色很不好... 嗳,我有个女儿跟你也差不多大,硬要留在北城上班。你说她要是周末还这么拼命,还要一个人去看医生,做父母的会心疼的。”
梁倾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应。却能听出他的好意。
她只把头后仰着,闭着眼,假装睡着。忽地觉得耳道一凉,才发现是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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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她下了车,梁行舟迎上来。
她看出他眼角微红,是哭过的。
梁行舟只见过他这个姐姐几次,觉得她与父亲好像没有什么话说,两人冷着脸,竟是神态最肖似。
“妈妈不知道我跟你说了。”
“多谢你。”梁倾勉强对他笑笑,“阿姨和妹妹都到了么。”
“到了。”
他知道他母亲根本没打算把这消息告诉梁倾。防她都来不及。
他母亲对梁倾的态度从前就冷淡,很不喜梁坤偶尔提起他这个大女儿。自从病重,梁倾得知消息来了南城,他母亲更是没好气,背地里难听的话没少说。
梁行舟已经到了知世故的年纪。他父亲早些年的事情他长大之后多少也有耳闻,也有些自己的判断。他是个本性良善的人,直觉有些愧对这个姐姐。
不过梁倾其实并不介意刘艾玲的态度和防备。
甚至于她十分理解她。
在她的位置上,丈夫病重,工厂靠她撑着,一双儿女要操心,此时出现个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女儿要来盘算遗产,她做母亲的,为了一双儿女打算,提防她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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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行舟!你去哪里了... 你怎么跟她一起来的!”
远远走廊那边闹哄哄一群人,大概是刘家还有公司都来了人。
中间簇拥着刘家母女。刘母看到她只当看到空气,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那尖声细气说话的女孩儿叫梁可儿,更多继承了她母亲的脸型。她大概刚刚歇斯底里哭过,红着眼睛,剜了一眼梁行舟,像是在责怪他‘叛变’。
她年纪小,娇生惯养,大概受她母亲影响更多,又听了刘家各路亲戚吹风—— 总之不待见梁倾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大姐姐。
还有另一层—— 她向来独受父亲宠爱,如今梁倾凑到南城来,从前又听说她这个姐姐,读书一向争气。她便莫名有些危机意识。
梁倾自然不会与小姑娘计较。
她望着梁行舟走去了她们身边,融进那团人里。
医院走廊白惨惨的,这一团人挤着有种突兀的热闹。
她没与他们招呼,只在病房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落座时长出一口气,瞬间似是有些白霜,沿着面颊爬上来,冰冰凉凉,蒙了她的眼睛。等她回过神又什么都没有。
手机响起来。
一看,竟然是周岭泉发来的微信。
那日他们一群人都互换了联系方式,却从未联系过。
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单薄的一行字‘明天路过南城,梁律师赏脸一起吃饭?’
‘行。’她回。
她想起那一晚也是在这个走廊上,见周岭泉从她身边这扇门走出来。想着想着,神经质地笑起来。
第9章 打火机
“... 姐姐?”
梁倾转醒,面前是梁行舟放大的脸。他见她醒了赶快回退一步,有些拘谨地盯着地面,好像她吃人似的。
她熬到半夜实在没撑住,在候诊室的长椅上小憩,竟然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是清晨五点刚过半。
是冬天,从候诊室的几排小窗看出去外面还是夜,但已不是十分深沉,有一种灰青灰青的晓色。
路灯亮着,亮得疲惫极了。
“爸怎么样了?”
“上了镇痛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