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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2 / 2)

“怎么办啊?”

闻言,萧柳转眼看向四周,他本来是想着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结果转头一看,才发现周围所有人好像也是这般想的。

大家都惶恐看见礼成,心感急迫,却又都深切地感觉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这和被关在雾阵里消磨还有些不太一样,毕竟在雾阵中他们可以一直看见摇光仙尊,修士若了无俗世牵挂,在雾阵里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但是现在若任由礼成,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会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在众人焦灼的视线中心,连星茗与傅寄秋分别转过身,面朝着对方。

两人各持红绸一段,距离不过半米。

“拜!”

喜娘高声道:“夫妻对——”

不少人急到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夫妻对拜了,这时周边突然间卷来一道磅礴的剑气,不由分说一剑斩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红绸——是长虹!

裴子烨手持长虹,斩断红绸后并不恋战,转身探手朝着连星茗的胳膊抓去。

砰!

连星茗修为低下,他甚至都看不清楚裴子烨的动作,只感觉面前刮来一阵迅疾又炽热的风。眼前一阵混乱,待再次稳定下视野时,傅寄秋已经将他拦至了身后,重重一掌击向裴子烨。

裴子烨被生生击退数米不止,就连长虹都失手被傅寄秋夺了过去。一路撞翻数个桌椅板凳,摔在地时五脏六腑宛若浸入寒潭,剧痛无比。他按住胸膛,弯腰面色难看猛喷出一口血。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声。

方才喜气洋洋的祥和氛围被霎时间打破,唢呐与鞭炮声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变得更尖锐,听起来都刺动耳膜,像是有人拿着一根尖利的矛狠狠刺入了大脑,在脑海里搅动。

宿南烛也站了起来。

先是意外看了一眼负伤的裴子烨,又看向握紧长虹浑身都在喷薄着汹涌魔气的傅寄秋。

后者神色冷僵。

“……”

宿南烛缓慢又存疑挑了下眉,裴子烨这是在发什么疯?

抢仙身时积极,他还能勉勉强强理解。可是此时正在拜堂的只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他们眼前的心魔而已,还是个傅寄秋的心魔。

有何挤破脑袋的必要。

另一边。

傅寄秋拿到剑以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很不对劲了。他松了松手掌,又猛地攥紧剑柄,像是一个剑修不记得自己有剑了,身体却还是熟悉着握剑的感觉,可长虹是裴子烨的本命剑,宁可寸寸断裂也不可能服他。

当下,长虹暴鸣声不止。

剑身在剧烈震动,周遭的空气被搅和得扭

曲,尖锐的剑鸣声与唢呐声交织在一起!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以此来缓解耳膜深处的刺痛感。有好几次长虹都疯狂想要挣扎飞出,却被浓郁的魔气层层裹住,在巨大的力量压制之前,它的震动逐渐趋于微小,似是屈服于猛兽之下。

砰!它的最后一次负隅抵抗,是飙出几道细微的剑气,“啊——”

连星茗就站在傅寄秋的身边,眼看着剑气朝自己袭来,他下意识抬臂挡脸。

手背微微一痛,他放下手掌,没忍住“嘶”了一声,甩了甩手细看。

手背上多了一道细长的划痕,并不深、也不是很严重,有些类似于翻书时被纸张划伤的小口子。

傅寄秋听到他的声音,把刚被驯服的长虹往地面一插,转过身来攥住他的手。

皱眉,牵至眼前看。

“我没事,只是一道小口子。”连星茗连忙宽慰了一句,这确实也只是一道小口子。说罢他就想要缩回手,却一动也不能动。

箍住他手掌的那只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指腹都深深陷入了他的掌心之中,将他的肤色按至发白、发青。傅寄秋视线一瞬不瞬盯紧他手背上的那道划痕,胸腔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脑海中正在经历着一场可怖的天人交战。

很快,他眸底的金红迅速扩大,衣袍下端坠下浓郁到几乎能滴黑水的魔气。

“师兄?!”

连星茗愣住了。

系统声音急切到发紧:[你的手上以前有很多伤,可能是看见这道伤痕触动了他一些记忆——你现在——]

话音未落,裴子烨的声音自远方而来,穿梭过尖利的唢呐声与炮竹声,猛地炸响在连星茗的耳边,“连摇光,趁现在!快!!!”

他们都将希望寄托于连星茗的身上,似乎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事情只有连星茗能做得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交织在两耳侧面,与此同时还有愈来愈近的唢呐声,以及现场人群惊慌失措的大叫声。从远处袭来的风撑开他们的衣摆,层层叠叠的喜服如莲花般在身下绽开,西风强劲猎猎作响。连星茗心下焦急又担忧,立即用另一只手抚上傅寄秋的脸,努力在喧嚣之中抬高音量,“师兄,你看看我,你看着我!”

“……”

傅寄秋依旧急喘不止,眼眶之下浮现出一层战栗的薄红色,眸中分布着满是戾气的金红,看起来好似站到了悬崖的边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失控。听见声响后,他僵硬抬了一下眼帘,金红瞳仁紧盯连星茗。

连星茗尝试着开口:“我们之前在雾阵里,那栋宫殿着火了我没有往外跑……”这些话现在终于能够说出口了!连星茗心中欣喜,语速变得更快,“我并非想自尽!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庆安身体熔断,我搬不出她,便在其中支起一道结界,为她阻隔浓烟。你说不想见我痛苦,要赠一场美梦给我脱离雾阵,我却觉得若是能将这场美梦转赠给庆安,让这个小姑娘在睡梦里离世,我能帮到她真的很欣慰——”

情况太紧急了,

连星茗稀里糊涂,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语十分没有逻辑,但也大致能够完完整整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还有——还有当年我在鬼门关前自刎——”连星茗正要急切再说,“自刎”这两个字却像是触及了什么可怕的开关,让积蓄在大坝顶端的洪水顷刻之间一泄而出!

轰隆隆!轰隆隆!地面在摇晃,桌椅板凳尽数被一道凶狠的横波扫至半空中,又“哐当!哐当!”重重坠落在地面上。许多人反应不及,摔的眼冒金星,又哀嚎声不止。

连星茗站都要站不稳了,身形踉跄之下猛地前扑,被傅寄秋牢牢接在了怀里。

从前在蓬莱仙岛上早课时,他们二人在书桌下悄悄勾住手,年少怦然心动。当时的傅寄秋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正道剑修,是少仙长,因此连星茗当年所触摸到的那只手,也是温热的。

可如今,傅寄秋的怀抱彻骨冰凉。

箍紧他后腰的那只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力气大到几乎能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连星茗感觉到了呼吸困难,身前人的温度仿佛能够隔着衣袍传递过来,很快,又有一只冰凉的手掌从他的背脊抚上,移至了脆弱的后脖颈处,掌心覆了上去。

地动山摇。

似乎是桃花山的地势塌陷了,所有人的身体都在视野中东倒西歪,连星茗却被人紧紧抱在怀中,他愣了几秒钟,眼眶悄悄红了。

他心里酸涩泛疼,想着。

你怎么会连自刎这两个字都听不得呢?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得,为什么一直都不和我说。

傅寄秋过得不好。

连星茗重生之初,一直认为傅寄秋一定已经顺利继任仙长,位高权重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必定过得很好。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缺失的记忆正在被逐渐补全,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正一点一点在眼前展现,被迫葬送掉的情感也一点一滴被拾回,他现在完全推翻了原本的念头——傅寄秋过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他曾经向往过傅寄秋身上的炽热,暖洋洋的,能够驱散蓬莱仙岛暗无天日的海潮冰凉,驱散那份压抑。但是当这个人堕为魔修,冷冽得像是一块寒冰时,他也并不畏惧这份严寒。

“所以……”

连星茗埋在傅寄秋的胸膛前,声音被闷在了天塌地陷的动静中,“你不再让我碰绛河。”

他恍然之间,终于明白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周边终于安静了下来,人群惊恐睁大眼睛,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原位置。宴席的桌椅依旧规规整整摆放着,方才人们不甚撞出的小伤口还火辣辣的疼,可是当他们细看伤口时,皮肤却光洁如新。

一切如初,方才经历的地动山摇、天塌地陷,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就好像……

就好像进度回溯!

眼前的一切,全部都被心魔回溯到了裴子烨手握长虹斩断红绸前的那一瞬!

“拜!!!”喜娘高声叫道。

唰唰——

唰——

当即有不少人愕然转过头,表情万分惊恐看向了傅寄秋那个方向。

魔气比方才浓郁了千百倍不止,洪水泄下之后,所有人都要在这冲天的暴戾中苟且偷生。

这是怎么回事?!

以往这个时候世子总会拽着萧柳扯上几句,可这一次当他看见单手持长虹,另一只手掌捂在腹前,面色难看至极的裴子烨时,他恍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顺着椅子缓缓滑坐在地。

情况好像变得……更严重了?!

连星茗能够感觉到有无数道视线凝到了他的背上,但他现在动弹不得。

原先被裴子烨斩断的那道红绸,此时完好无损,一端被他牵在了掌心之中。

他双手握着红绸,又拱手交叠在一起。

就连最早被他掀开到脑后的那片红盖头,此时都重新盖在了他的头上。风吹过来时,红盖头下端微微扬起,他看见了自己的手。

手背上的那道划伤,不见了。

“夫妻对拜——”唢呐声起。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开始抖颤,噤若寒蝉。

连星茗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掌,有一股近乎排山倒海般的重压,死死压在了他的后脖颈处,压着他向着前方弯下了身。

有一双冰凉的手,手背与他抵在了一起。翻飞的黑金与大红袖摆在狂风中抵死缠绵。

直起身时,连星茗依旧动弹不得,极力想要开口说话,嘴唇却像是被封住,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想要看清傅寄秋面上的表情,却被大红色的盖头阻碍住了全部的视野。

一片让人心慌的缄默与死寂中,唯有喜娘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喜庆感,迎着高涨的唢呐声,她们兴奋拉长了声调喊:“第礼——”

“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