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睫毛,被清光投到眼睑下方,织成密帘子。像极了早春的一扇窗,铺天盖地日光泻入其间,打碎了,也淡泊了温度,潇潇成雨。
她伸手去摸,触感似片羽掻过手心,忍不住道:“好长的睫毛啊。”
裴寂垂下眼眸,静静看着她。
有点凉的指尖又从眼睫转向眉心,一路下滑,滑过光洁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唇上。
“这里也很软。”
她看向裴寂,问:“我可以亲一下吗?”
裴寂轻声道:“不行。”
阿妩不解:“为什么?”
他道:“方才说过了,只有夫君可以亲你,所以……你也只能亲你夫君。”
话音方落,少女便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柔软舌尖狡猾地舔过唇瓣,留下一抹水泽。
她往后一躲,双手撑在窗台上,洋洋自得:“不行又如何,我已是亲过了。”
裴寂道:“该罚。”
他俯下身,衔住那两片嫣红唇瓣,舌尖细细辗转,尝过她每一寸清甜,醉意在唇齿间缠绵,直将怀中人吻得喘息不止,伸手用力推他,方才难舍地分开。
阿妩靠在他怀里,贴着他胸膛,听见一声一声如鼓点般响起的心跳,沉稳有力,让她也莫名安下心来。
他忽然道:“为何非要来此处?”
阿妩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眸清亮,蓦然弯作月牙,笑道:“你好呆,没看见前头就是荣王宫吗,这里可以看见皇叔呢。”
三更了。
谯楼鼓声遥遥响起,月光如湖,天地便作了渡口。渡来的不止钟声,还有碎成千万片的,十四年月色。
从襁褓中小小一团的小婴儿,到被他牵着小手走过绵绵宫道的稚子,再到远远朝他飞奔而来的少女。
荣王宫终成废墟,可她还在自己怀中。
他忽然觉得,这二十多年倘若割舍去她,剩下的便都是些琐琐屑屑了。
裴寂抬指摩挲她红唇,道:“阿妩很喜欢皇叔吗?”
阿妩按下他的手,认真道:“很喜欢。”
过了会,又赌气似的哼了一声:“不过现在不喜欢了。”
裴寂喉咙一紧,滞涩道:“为何?”
“皇叔去了北地就把我忘了,一封信也不曾回,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京城,只能躲在被子里哭。”
她说着说着,又掉下滴眼泪,胡乱一抹,红着眼垂下头,委屈极了。
裴寂抚上她发顶,一时无言。
她写的信,他自然是收到了,却因那时的情形,看过便烧了,生恐……被人瞧见。
阿妩忽然拿开他的手,环着他脖颈,将人往下压了点。
她道:“皇叔不要阿妩,那阿妩也不要皇叔了。”
她双手捧着裴寂的脸,连亲了几口,道:“等我将来做了皇帝,便封你做皇夫,你以为如何?”
裴寂的心随着她起起落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妩见状,劝道:“你若不同意,今日可就白白被我轻薄了,若做了我的皇夫,要什么没有,你还想不清楚吗?”
可除了他,谁知还会不会有旁人,裴寂心里有些堵。
他神色紧绷,试探道:“阿妩将来会有很多皇夫?”
阿妩道:“做了皇帝,三宫六院,皇夫还能少么?”
裴寂闻言一口气蹿上心头,脸一黑,松开搂着她腰的手,便欲转身离去,却猝不及防被阿妩压下脖子,双腿勾住他腰身,不放他走。
裴寂冷着脸道:“你既——”
阿妩截断他的话:“皇夫可以多,便不可以少么?我是说——倘若你来做我的皇夫……”
她贴近他泛粉的耳廓,轻声道:“可以只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