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吓得心跳一停,慌不择路地收回了目光,转回头朝栏杆外看去。
下雪的清寒天气里,唯独她一人,脖颈到耳后烫成一片。
一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她都没再有勇气转头去瞧。
大家回到教室坐下。
英语老师笑说:“浪漫吧?”
圣诞节看雪,还是占了上课时间,当然浪漫。
英语老师:“浪漫完了,写篇英语作文啊,按高考要求来。”
对于浪漫的这一点代价,大家欣然接受。
高这一年,自然无所谓圣诞晚会或是元旦晚会。
隔了一个操场,对面高一高二教学楼窗户上挂上了彩灯,拿喷雪涂了硕大的“HAPPYNEWYEAR”。
这一边的高,却是按部就班上晚自习,一刻也不得放松。
直到月考结束,元旦假期将至,大家才稍得松一口气。
夏漓不回家,打算元旦就待在学生公寓看看漫画,或是跟林清晓她们去逛逛街。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校,已经背上了书包的林清晓走过来说:“一号我们去福安古寺上香祈福吧,去吗?”
福安古寺在学校附近的半山腰上,挺小一个寺,但据说是自唐朝时就建立的千年古刹。
夏漓没去过,也不知灵不灵。
“都有谁去?”
林清晓:“还挺多人的,你、我、宁宁、欧阳婧……肖宇龙和他哥们儿也说要去。”
“好啊。”
“那一号见。”
“一号见。”
收拾完东西,夏漓抱着几本没装下的习题册,离开了教室。
走到楼梯那儿时,晏斯时和王琛正从二十班教室前门走了出来。
她放慢脚步,打了声招呼,“嗨。”
王琛也回一句“嗨”。
人自然而然地一起下楼。
夏漓出声:“你们元旦要去福安古寺烧香么?”
走在前面的王琛说:“唯物主义战士还信这些?”
“单纯祈福而已,图个心理安慰。”她抱着习题册的手指不自觉微微收紧,转头看了眼稍落后她一级台阶的晏斯时。
“据说是明中高的传统。”她瞎诌道。
晏斯时抬抬眼,“好。去看看。”
王琛说:“行吧。那我也去。”
夏漓不敢将高兴表现得太明显,“一号上午,差不多九点钟。再晚可能人会很多。”
晏斯时说:“好。”
到楼下,夏漓要往北门去,就跟两人道别,“那后天见。”
晏斯时:“后天见。”
/
一号上午,去福安古寺的人远比夏漓以为的多。
除了林清晓提到的那些,还有大家各自带的朋友。
聂楚航也来了,跟林清晓打了声招呼,林清晓看了看他,不理,他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附近。
在大殿广场前的大香炉里上了香,林清晓要去殿里拜一拜。
夏漓说不去,就在外面等她。
林清晓和徐宁一块儿进去了。
前一周下过雪,此后天也一直阴沉,半山风大,空气寒冷。
夏漓站在殿前青灰色的石板地上踱步,闻着香炉里飘过来的好闻的香灰味,时不时看向寺院大门。
不知道第几次,她眼前一亮。
她扬手挥了一下。
晏斯时和王琛看见她了,走了过来。
两人手里都拿着门口派发的清香,走到香炉那儿,就着蜡烛点燃了,找一处空位,将炷香插进去。
夏漓指了指殿内,“你们要去拜一下么?”
王琛说:“来都来了。”
夏漓没跟过去,看着他们的身影进了大殿。
逆光去瞧,晏斯时站在暗处,于殿内佛像前,低头默立。
那背影静肃,尤为虔诚。
夏漓忽然想到那晚晏斯时说,他的心愿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她不觉他是唯心主义的人,但或许,一定是有什么他如何努力也办不到的事,才叫他只能祈愿,求助于一些抽象的力量。
这让她莫名觉得难过。
不远处千年古柏下,有人往树枝上系红色布条。
夏漓环视去找,看见那请布条的桌前,排了一小列队伍。
她是一时兴起,排到了队末。
排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她。
十元一条。
将纸币丢入功德箱里,夏漓拿起笔,将布条展在桌子上。
“愿”字写完,第二个字刚起笔写完“日”字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微沉的声音:“你朋友在找你。”
夏漓吓了一跳,只觉得那呼吸近得似乎就在头顶。
藏在发里的耳朵轰燃起来。
她下意识拿手掌去遮自己写的字,黑色油性笔两下涂掉了那个“日”字头。
“……我马上过去。”夏漓说。
心脏剧烈跳动,让她手指也跟着微微颤抖。
写完,她看了一眼。
愿所愿得偿。
念起来有点像个病句。
盖上笔帽,夏漓拿着红布条,走到树下,寻一处还没被占的树枝。
踮脚去系时,晏斯时走了过来,“我帮你?”
夏漓递给他,“……那你系高一点。”
兴许高一点更能被看到。
晏斯时点头。
夏漓往旁边让了一步,就看着晏斯时抓住了高处的一根墨绿枝条,将红色布条绕个圈,打结。
他退后,转头问她:“可以吗?”
风起,那醒目的红色布条在高处翻飞,比所有人都高,高得她跳起来都似够不着。
高得一定能叫菩萨瞧见。
夏漓点头:“可以。”
愿晏斯时所愿得偿。
她在心里补全了这句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