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男生普遍不怎么喜欢喝甜的,这里面柠七本就是最清爽的选择,没什么大惊小怪。
她知道,但还是克制不住心脏狂跳。
点单员:“两杯冻柠七,一共是……”
夏漓打开钱夹,掏出一张二十元纸币递过去。
接了找零,她掏出包里另一个西瓜图案的小钱包,将硬币装进去。
等了会儿,两杯冻柠七从取餐处递了过来。
夏漓拿了一杯,抽了两支吸管,递给晏斯时一支。
晏斯时说“谢谢”,接过,手指按住了白色吸管顶端,往下一插。
透明七喜,浅绿色青柠檬片,汩汩的气泡往上涌。
这一杯在他手里,就是夏漓记忆中,2009年的那个初夏。
下午大家都有安排,因此到这儿便散场了。
天星街是步行街,机动车无法进来,三人一块儿往前方主干道走去。
王琛要去前方坐公交车,到了路口先走了。
夏漓回学校附近的公寓,晏斯时等人来接,都要往对面去。
斑马线绿灯亮起,两人一块儿过马路。
在楚城这种小地方,车道的红灯只约束得了五座以上的机动车,他们刚走到一半,便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嗡嗡嗡地直冲过来。
晏斯时空出来的那只手,捉着她的手肘,轻轻往前一拽,“小心。”
随即自己退后半步,绕到了她的右侧,来车的方向。
三轮摩托车开过,留下一阵轰鸣和刺鼻尾气。
到了马路对面,夏漓瞥了晏斯时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你就在这里等车吗?”
“嗯。”
“……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夏漓一秒钟也没有回头,就顺着路肩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前方拐角处,她才停下。
站在树荫下,转头望去,晏斯时正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在路肩上蹲了下来,脸埋进双臂之间。
伸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肘的皮肤。
以前跟班里同学出去玩,稍有意识的男生都会主动走靠车那一侧,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事。
可这是晏斯时。
她双颊烧开水似的烫起来,心里也发出久久无法平息的沸腾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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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夏漓直接坐车去了聚树镇上。
差不多到中午,店主派人将电脑送了过来,当着夏漓的面,拆包、安转、试机……
夏漓自然不会再去麻烦晏斯时帮忙验货,但还是全程拍照做了存证。
下午,夏漓又联系电信服务商过来帮忙接了网络,一直到晚饭时间,电脑终于可以接上网,正常使用。
第二天,夏漓又去了一趟,帮忙下载了一些必要的软件,帮姜虹和夏建阳都申请了Q.Q号,又教给他们一些单击、双击之类的最基本操作。
然后就用那台电脑建了一个文档,针对父母的理解水平,撰写各个软件的使用教程。
这教程写起来才知道多麻烦,不知不觉就花去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五一期间工人放假,厂里吃饭的人不多。
姜虹在食堂忙完以后,顺道给夏漓打了几个菜。
回到宿舍,见夏漓还在忙,就说:“先吃饭吧,不急这一时,你有空就再过来教我们。”
夏漓没离开电脑,“马上好了——你们这里哪里有打印机吗?”
“你爸他们保卫科就有,你吃饭了拿去给他打吧。”
夏漓保存了文档,拷进了自己的U盘里。
吃饭时,姜虹不免例行问问她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夏漓都说还好。
“你罗叔叔小孩下个月就要中考了。”姜虹闲谈般说道。
“他能考上吗?”
“罗卫国早就准备好了建校费。考不上就塞钱呗。”
“我们学校?”
“嗯。”
“那他可真有钱。”夏漓撇撇嘴。
“我们厂里霍董不是给你们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吗,他只要打声招呼,罗卫国也花不了几个钱。”
夏漓没说话。
姜虹感叹:“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罗叔叔会来事,就是比我们家混得好一些。”
“……您羡慕哦?”
姜虹笑了,“羡慕什么,有你这么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我一点也不羡慕别人。你看罗卫国,他混得那么好,罗威那么不成器,跟个讨债的一样。霍董事长有钱吧?找了个北城的女婿,比霍家还有钱。但有什么用,他闺女还不是病了……”
夏漓眼皮一跳,“……什么病?”
霍董的女儿,那不就是晏斯时的……
“那就不知道了。霍董的那个外孙不是也回来读书了嘛,估计也就是为了这个事。”
夏漓陡然不安极了,“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厂里哪有秘密,我们很多人都晓得。有些老员工是看着霍董闺女长大的,对霍家也是知根知底。当年霍家在楚城办婚宴,他们还见过霍董的那个女婿,说真的是一表人才……”
夏漓继续刨根问底,然而姜虹也不知道更多细节了。
吃完饭,夏漓去了趟保卫科,将自己弄的教程打印了出来,交给夏建阳以后,乘公交车回家。
车开到中途,夏漓掏出手机,点亮。
黑暗里,屏幕发出的黯淡白光照在她脸上。
点开通讯录,一直拖到了快最后,停在那个“Y”上。
自要到了电话号码之后,夏漓一次没给发过消息。
打开短信界面,她按着手机键盘,踌躇良久,一个字一个字输入:电脑已经安转好了,运作正常。谢谢你的帮忙。
她发完才意识到自己没落款,又忙发第二条:我是夏漓。
紧跟着她又想到,这第二条纯属多此一举。就第一条内容而言,除了她还能是谁。
人一紧张就容易犯蠢。
片刻,手机一振。
“Y”回复了消息:我知道。不客气。
从文字里,都能轻易想象晏斯时说这句话时,淡漠的语气和表情,就像他一直给人的印象。
清冷岭上雪,够不着的白月光。
沿路分外荒凉,路灯昏昏暗暗的,车也哐哐当当。
夏漓脑袋靠着车窗,像行驶在一个荒诞的梦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悲伤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