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凌云叹了口气:“嬷嬷,你有事问我就好,小七并没放谁进去,只是当初修这屋子的工匠,就是他的人,他自然能够来去自如。”
周嬷嬷再一次地僵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自是反复想过当初种种,也明白何潘仁应该早就对凌云动了心,说不定留在长安造反都是有意为之,但她怎么也没能料到,这位何大萨宝竟是如此心思深沉,胆大妄为,居然早就布下了这一手!那她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越想越是惊惧交加,忍不住脱口道:“他怎敢如此放肆!”
凌云淡然道:“嬷嬷放心,他自有分寸。”
周嬷嬷被堵得胸口一闷,有心多说几句,却又怕凌云再次抛出“非分之想”之类的惊世之语,可若是放任她跟何潘仁越走越近,自己日后又该如何去跟国公交代,去跟夫人交代?
想了半日,她也只能黯然叹道:“三娘子,老奴听闻国公早已在晋阳率军举义,说不定过些日子便能杀到长安了。有些事,娘子还是要想清楚才好,不然老奴固然是罪该万死,国公和郎君们也没法去跟祖宗们交代,去跟天下人交代!到了那时候,夫人和三郎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会不得安宁!”说到窦夫人,她心中大恸,泪水滚滚而落。
一旁的小七听得也低下了头,她自然知道,周嬷嬷并没有危言耸听,国公再是宽和,也绝不会让三娘子跟何潘仁在一起,李家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丑闻,只是之前战事连绵,她没有去细想这件事——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不管怎么去想,都不会有结果吧?
她只能暗暗希望,这一日能来得晚一些,但如今看来竟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娘子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转头看了看凌云,她的小圆脸不觉已苦恼地皱成了一团。
凌云的神色却依然平静,突然反问道:“嬷嬷,你还记得阿娘临走前交代我的话么?”
看着周嬷嬷愕然的眼神,她的语气愈发平缓,一字字地复述出了那段早已刻在她心底的话:“她让我日后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只要过得舒心,过得快活,就足够了;她让我一定不要活得像她,活了四十多年,竟没有一日是为自己而活的。”
直到如今,她才慢慢明白阿娘的意思。当然,还有三郎,三郎最后告诉何潘仁的也是这样的话:什么事都不打紧,他只要阿姊能过得开心。所以,就算为了三郎,为了母亲,她也会开心自在地活下去,至于父亲和兄弟们,乃至于天下之人,她从来不曾对不住他们,自然也不会介意他们怎么看,怎么想。
周嬷嬷嘴唇颤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凌云看着她笑了笑:“嬷嬷,我和他一起时很舒心,很快活,阿娘泉下若是有知,她一定会为我高兴。”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转身穿过洒满阳光的庭院,步履轻稳地走出了院门。
周嬷嬷几乎已站不住了,小七忙伸手扶住了她,柔声劝慰道:“嬷嬷,咱们娘子自来跟旁人都不一样,天底下没人做过的事,她都做了个遍,如今不还是好好的?嬷嬷也不必太过忧心,咱们或许都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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