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喧闹声一阵阵地传了进来,似乎还闻得到饭食的香气,不少人肚子里咕咕作响,却没人敢发出一声疑问,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被捂住了嘴,就怕他发出的动静会惹怒那些凶神恶霸般的看守——他们说了,柴家郎君犯下了谋反的大罪,他们这些庄客们也别想逍遥法外。
可是谋反,那是什么样的罪过?他们简直想都想不出来。他们只知道,平日管着他们的莫娘子好几天前就跑了,临走时还让他们把粮米分分,赶紧都跑了吧。然而真正离开庄园的却没有几个:世道都乱成这样了,他们带着粮米又能跑多远?大家合计了一番,觉得还不如留下,毕竟这里有墙有屋,还有粮食水井,劳力也有好几十个,横竖司竹园的盗匪是不吃窝边草的,别处的盗匪也不敢来这里撒野,留在庄园里总比去外头安生得多。
他们没想到,盗匪的确没来,但来的这些官兵却比盗匪可怕得多,不但把粮米钱帛一卷而空,还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说他们也是罪人。
可他们除了种田收粮,什么事都没做过,到底算是犯了哪门子的罪过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适才已被拖出去了,地上那暗红的一大滩,就是从他身上流出的血。
从那时起,就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了。所有的人都只能默默等着发落,偏偏从日过中天到残月升起,这大半天都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等到……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木门终于“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一步跨了进来,随即又差点退了出去:“什么味道!”——这个仓库之前还不是好好的么,如今关了半日的庄客,怎么就充斥着一种酸臭之气了,活像在仓房里放了几十桶陈年的潲水!
看守的士卒领队忙上前行礼:“将军怎么来了?”
那名副将掩了掩鼻,不耐烦道:“外头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动手吧,回头处理干净了,还能赶上最后一锅晚饭。”
领队点了点头,却又犹豫了一下:“这里头还有些妇孺……”
副将冷笑道:“都是反贼余孽,一个都不冤枉!”若是不杀了他们,自己这一次又怎么好交差呢?
毕竟他们这次带兵出来,除了要收复鄠县,还要围剿盗匪,但这司竹园的竹海无边无际,上哪里去找盗匪?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找过,最后都是无功而返,这次阴将军叮嘱过他们绝不能冒险,自然就更不可能深入竹林,找寻盗匪了。好在柴家也参与了谋反之事,他家的庄客自然也不能算是良民了,杀了这百十来号人,他们才能妥妥当当地交差不是?至于妇孺不妇孺的,难道要留下来当人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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