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他的一双眸子已是熠熠生辉,黑瘦的面孔上也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光彩。
柴绍顿时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阿弟终于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却也要展翅高飞,再也留不住他!心里五味交陈之余,他索性也是飒然一笑:“好,那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记得我和姨娘都在长安等你学成归来!”
柴青扬眉应诺了一声。两人相视而笑,眉宇间那一模一样的洒脱飞扬,让他们看起来竟是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亲兄弟。
凌云远远瞧见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意。转头看着沈英,她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声:“多谢师傅!”多谢她这两天对柴青的开导,更多谢她这两年对柴青悉心指点,潜移默化,让柴青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沈英摇头笑道:“你谢我作甚?我是二郎是师傅,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二郎是个通透厚道的孩子,比我当年强多了!”
凌云知道师傅有些感怀身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小鱼却是前后张望了几眼,好奇道:“二郎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沈英一听便知道她在说谁:“他已经离开长安了,他那模样,跟二郎就像是一套模子里烧出来的,自然不好在长安逗留太久。”
想到柴青的这位生父,她多少也有些感慨:“说起来,那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他们夫妻一连生了几个儿女,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这才把二郎卖给了莫姨娘,谁知后来儿女们陆续夭折,他自然也是越来越放不下送出去的二郎了,隔几年总要来悄悄看一眼。这次之所以会被发现,也是因为二郎一直不在府中,他又找不到莫姨娘,这才冒险摸进了二郎的院子,想多探听些消息,来了几次都没如愿,最后竟是撞在了二郎的手中!”
“这一次,以前的事情都被揭出来了,他倒也没提过要认回二郎,还说自己早已把二郎卖给柴家了,二郎便是柴家的人。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小鱼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二郎的运气,其实还算不错。”她也是很小便被父母卖掉了,如今却根本无法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惦记着自己。
凌云看了小鱼一眼,接口道:“咱们的运气都不错。如今,能活着,就算是运气不错。”
小鱼眨眨眼睛笑了起来:“也是!”
沈英却是回头往远处看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如今也不必说什么一路保重了,只愿大家都能活着。能活着就好。”
他们的身后,长安城在五月的阳光下巍然耸立,那一眼望不到的头的城墙,那厚重庄严的城楼,那城门下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俨然就像一个不可摧毁的盛世;而在他们的前方,不到百里之外,就已是盗匪遍地,田园荒芜,饿殍白骨随处可见……
在这样荒谬的世道挥手作别,最好的祝愿也不过是:他们还能活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