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渊的印象里,他的这个儿媳年纪虽小,心性却极为稳重,进退有度,荣辱不惊,端的是有大家气度,但此刻的她就算带着帷帽,也看得出那份慌乱,走来走去不说,还不时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帐,焦灼之情,溢于言表。在她的身后,那几个婢子嬷嬷的神色似乎也一个比一个古怪。
当然,最古怪的是,在她们的身边,居然看不到凌云那高挑的身影。
世民自然也是好生意外:观音婢这是怎么了?他目光一扫,忙上前问道:“阿姊呢?”
长孙氏转头看到父子俩,惊得几乎没倒退一步,待听到世民的问话,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几步外的帐门。
李渊心里一沉,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那顶帐篷,帘子一挑,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这大帐原是专为救治伤员而用,此时帐内的几张长榻上都躺着伤员,有医师药童来回忙碌处置。而在最中间的那张长榻边,站着的赫然就是凌云。她依旧是一身男装,还高高地挽起了袖口,正面不改色地掀起一位伤员的衣袍,又一把撕开了他的长裤。随着“嘶啦”一声脆响,那伤员毛茸茸的大腿连着半边白花花的屁股都露了出来。
李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脱口喝道:“住手!”
帐篷里的几位医师都愕然转头看了过来,凌云原已顺手抄起了一旁的剔刀,看到李渊满脸怒色地冲了过来,一怔之后,指着伤员的大腿解释道:“有箭头。”
李渊此时已走到了长榻跟前,自然也已瞧得清清楚楚,那伤员大腿往上两寸处可不是有一处伤口。伤口周围颜色已有些发紫,中间赫然露着一截短短的箭杆,想来整个箭头都已埋进了肉里。
他也是久经沙场,深知这种伤势若不能及时剜出箭头,伤员的确有性命之忧,但问题是,三娘毕竟是个女人,怎么能帮不相干的男人撕衣服剜箭头,还是插在这种部位上的箭头!这成何体统!
他忍不住瞪了凌云一眼,低声斥道:“胡闹!”
一旁的军医官跟李渊还算相熟,忙上来赔笑道:“国公息怒,三郎不曾胡闹,他手法娴熟,处置这种伤口倒是比寻常医师还强些,带的帮手也能干得很,有他们帮忙,不但好些伤员能得活命,我们这些人也是受益匪浅。”
他这一说,另外几位军医也纷纷附和,将凌云从头到脚夸赞了一番:手脚利索,胆大心细,任劳任怨……李渊勉强扯了扯嘴角,心里愈发气闷,却又不好说什么,憋了半日也只能对凌云道:“你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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