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军权的外臣,勾结皇帝身边的内官,这是任何帝王都绝对无法容忍的事,这件事只要一传出去,他们宇文家就算不被皇帝抄家下狱,也将永远与军权无缘——在这样的世道里,这跟自断手脚有什么区别?他绝不能让儿孙们日后只能任人宰割……
缓缓睁开双眼,他费力地转头看向了那个盒子。那是一个不过两寸来长的银盒,看起来跟他平日用的药盒没有太大差别,但那里头装的是断肠的毒药。为了保住宇文家,他大概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像,当初的李三郎一样。
转眸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他的心底终于生出了一股真正的悔意:自己为什么要惹上这么一个人呢?
他真的没有想到,李渊的这个女儿居然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量谋略,最后居然还有这样的坚忍和狠绝。
如果她是一个男儿,如果她的兄弟也有这样的本事和心性……
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在他满心的悔恨恐惧之间,撞出了一道光亮,他不由脱口问道:“这也是你父兄的意思?”
他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凌云微觉纳闷,但还是答道:“他们不知此事。”二郎倒是猜到了几分,他希望自己把这些事留给他来做,她自是断然拒绝。
宇文述点了点头,僵硬的脸色居然舒展了少许。沉思片刻,他低声问道:“李三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此事到此为止,原来你说的,只是小二郎刁难柴绍的那件事。那今日我宇文述还要再问你一句,此事,是否到此为止?”
凌云摇了摇头:“大将军若肯收下我的礼,宇文家跟我李家的恩怨自是一笔勾销,但此事首恶不除,我不会罢手。”
宇文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好,好,好!唐国公养的好儿女,我宇文述自愧不如,自愧不如!”他的女儿,为了给兄弟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逼死自己这个大将军不算,居然还要杀掉陛下。
她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杀性,好大的胆魄!她哪里是个女人?分明就是一个狂徒,一个凶神。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他宇文述也算不得窝囊了。
费力地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他转开了视线:“李三娘,你的大礼,我收下了。三日之内,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凌云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宇文述忍不住转眸看了过去,却见床脚处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凌云的身影。
烛光依然在摇曳,侍女依旧在昏睡,整个屋子安宁得好像从来不曾有人闯入,更不曾有人逼着他自愿赴死。唯有床头那个小小的银盒在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