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是啊,她也不明白,娘子为何每天都要过来码一次针黹盒,害得她每次都得咬咬牙才能拿起针线,弄乱秩序……难不成就因为答应过文嬷嬷,每天一定要来“动动针线”?
文嬷嬷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这叫什么事!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嫁衣自然也不大可能是小娘子自个儿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但这数层衣裳、缘带蔽膝,总得自己动手绣上一两件才像话!而且这亲手绣嫁衣,绣的只是衣裳么?分明还有对这桩姻缘,对往后日子的祈愿,这种事情,三娘怎么能都交给别人?
难不成,三娘她其实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这原是文嬷嬷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这柴大郎么,当初夫人提到他时,她也是不以为然的;但去年他送凌云姐弟回长安,那一路上的洒脱风趣和细致周到,就让她大感意外;更别说后来他的千里相迎,陪着凌云姐弟护送夫人棺木回京了。这番举动,放在谁身上都算得上情深义重不是?
至于前程什么的,自打去年杨玄感作乱被平定后,听说朝廷里大家都不大安生;今年年初,圣上又是一意孤行,再次兵发辽东,虽然八月间传来消息说高丽那边降了,但不知怎地,这两个月以来,京畿这边的局势不但没见好转,乱贼劫匪仿佛愈发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不敢轻易离开庄园。
这种局势下,像柴大郎这般不得重用,被发放回长安担任闲差的,倒未必不是件好事。再说,这一年多以来,据她所知,柴大郎并不曾再有言行出格……他对这门亲事的诚意显而易见。
倒是三娘,她冷眼瞧着,提到柴大郎时,虽然没有什么不如愿的模样,可仿佛总是少了点什么。
就像这件嫁衣,看着处处都无可挑剔,但如果新娘自己不曾绣上一针一线,不曾寄托一丝期待,又能算什么嫁衣呢?
伸手按在绣案之上,文嬷嬷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忙问道:“上回柴大郎不是说送了几件他猎的狐皮来,我嘱咐小鱼转告娘子,一定也要亲手做点精细物件做回礼。如今都快十月了,娘子可做了没有?”
小七的脸色顿时更苦了几分:“娘子做了。”
文嬷嬷本该松一口气,但瞧着小七的脸色,一颗心不由提得更高了些:“那她做了什么?”她的意思是让三娘做点荷包香囊之类的物件,难不成她又跟答应自己“动动针线”似的,把主意打到了别的事情上头?别不会也跑到山林里猎什么狐狸兔子,回送给柴大郎吧?
小七简直都有点不敢看文嬷嬷的眼睛了,但文嬷嬷人都来了,这事终究不可能瞒下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子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要亲手给柴大郎打一把刀出来……”
亲手打一把刀出来?
文嬷嬷好不容易从鄠县赶过来,原是有些腰酸背痛的,此时却“噌”的一下从脚后跟精神到了头发梢,想也不想转身叫道:“三娘在哪里,带我去见她!”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娘子亲手打一把大刀出来送给未来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