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瞧着何潘仁,她笑得愈发和颜悦色,“何大萨宝,你说是也不是?”
何潘仁含笑点了点头:“沈前辈说得再对不过了。我既是钟情于她,自然绝不会叫她因我而受到丝毫委屈难堪,更不会让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抬眸看着凌云和小鱼的方向,他的神色变得愈发柔和:“小鱼姑娘,你不用为难。其实今日我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指望你因此会对我有所改观,我之所以要厚颜无耻地说这么多话,只是希望,日后当有人轻视你、贬低你、指责你的时候,你能想起今日我说的这些话;能因为我的这些话,不再心生疑虑,妄自菲薄。
“我也希望,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因为怕辜负别人而为难你自己,也不要再去贪恋那些不值得贪恋的东西。无论日后你如何度日,不管你能否得偿所愿,我都希望,你能过得自在一些,快活一些。只要如此,我便算是不枉来此走了一回!”
举起面前那杯早已放得冰冷的酒水,他向着凌云微微地晃了晃杯子,然后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凌云怔怔地瞧着何潘仁,胸中仿佛有东西蓦然炸开——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潘仁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对她说的。一个月以前,在安阳城外的驿舍里,他就曾劝过自己,不要因为怕辜负别人而难为了自己;两天之前,他还对自己说过,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心,所以注定无法得偿所愿;他这举酒示意的模样,更是跟当初在朱麻子的山寨时一模一样……这都是他们两个才知道的事,别人决计无法明白。
可他明明是一个说话行事都毫无顾忌的人啊!这一次,却把话说得如此曲折,如此隐晦。是因为他真的相信,自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所以他也绝不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难堪么?
心底里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又响了起来,凌云知道自己应该若无其事的继续微笑,但在这一刻里,她却怎么都没法再笑出来。她只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师傅的叹息,父亲的感慨,还有小鱼的一声嘟囔:“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配,她怎么值?
好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这句话,何潘仁放下空空的酒杯,再次看了过来,目光明亮深邃,仿佛是漫天的星斗都已落在了那双深眸里:“小鱼姑娘说得是,今日我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其实不过是一句话;我希望姑娘记住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件事——那就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世间最好的对待!”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站了起来,以手抚胸,向众人微微欠了欠身,随即便迈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并不急促,但一步一步都走得极为平稳,再也没有回过头。
门帘飘然落下,遮住了他的背影;那个素白的背影里,分明带着一种冰雪般的决绝之意,将所有的温柔缱绻,都断然留在了身后。
垂眸看着面前这张空空荡荡的案几,凌云终于笑了出来:果然不愧是他,不愧是何大萨宝,拿得起,放得下,永远都不会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样也好;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