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只要您按一个手印,这个婢子就能不受罪了,不然的话……”
二娘纵然闭着眼睛,也能听出阿锦的呼吸声突然间变了,她忍不住睁开了眼,这才发现,管事踢开了一片石瓦,阿锦的脖子蓦地往下又沉了沉,大约是呼吸更加艰难,血沫不断地从她的鼻孔、嘴角喷溅出来,很快就在地上积成了一滩。
二娘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正想捂住自己的嘴,管事却牢牢地扣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大拇指按到血水里浸了一下,嘴里还轻声道:“少夫人,您看,您什么都不用做,老奴连印泥都替您准备好了,您只要往这里按下去,按一下就好,我马上就取下枷板,让这婢子再也不用受罪了!您就让老奴帮您按这这一下,就当对这婢子发个善心吧!”
二娘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不用她写信,不用她告发,她只要按一下,阿锦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她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这种罪了,就算她们都死定了,至少不用这么痛苦……
管事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他抓着二娘的手,伸向了那封写好的信笺,看着这只细弱无力的手在信尾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指印……
然而他的微笑还没展开,下一刻,这只细弱的手突然一收,整张信纸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里,随即便低头咬住了那团纸,刺啦一声,竟是用牙齿生生把这信撕成了两半。
管事“腾”地松手站了起来,狠狠地看着二娘。
二娘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啊,她的手已经被打断了一只,但她还有牙齿,就算她咬不到元家父子,至少也能咬烂他们伪造的告发信——只有这样,阿锦和她的这些罪,才没有白受!
她听见阿锦咳了起来,抬头一看,阿锦看着她,嘴角居然翘了翘——在这可怕的重枷里,在这濒死的痛苦挣扎里,她和二娘居然脸对脸地,笑了出来。
管事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知道,事情办砸了:这样的信,他们自然还能做出来,但如果没有李二娘的配合,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手印,更是为了一步步地摧毁这位少夫人的意志——她现在能按手印,下一步就能自己写,再下一步就能点头承认:他们李家意图不轨!
所有的崩溃,都是从这一点点的退让开始的,只要给人足够的理由……他们的这个办法已在无数硬汉子们身上奏效过,却没想到,这位平日软弱之极的少夫人,居然不但没有退让,反而狠狠反击了回来。
既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站在二娘身后,按着她的那两位健仆:“那就按阿郎最后那条吩咐办吧,要少夫人的手印,原本也不止这一种办法!”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封信,两名健仆则拿出早就备好的白绫,不由分说地套上了二娘的脖子。
木架上的阿锦再一次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然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绫在二娘瘦弱的脖子上蓦然收紧,看着二娘脸上蓦然紫胀起来,管事则抓起二娘血迹未干的手,往信纸上用力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