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避瘟疫似地推开她。
“施主逾矩了。”
沈迦玉差愕,气氛烘托到这份上,了慧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细看,他微翘的嘴角竟还夹杂着一丝反感。
“总有一天你会跪着求我。”
她撂下句狠话。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拒绝了。
了慧神色讷讷,脑袋乱成麻线。
他好生怅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她的,但拒绝她又令他愧意滋生。
第二天,了慧为补偿沈迦玉,特意从师父遗物中翻找出来一支成色上好的玉笛,双手奉与沈迦玉把玩。
清贫如他,这已经是身价最贵的东西了。
“送你吹。”
玉笛能静心、解闷,排忧解乏。
沈迦玉鄙薄,斜眼乜那玉笛。
且遑论她会不会吹,就算她会,她对这等附庸风雅的乐器也意兴阑珊,只有那些酸文假儒的书生才挂个笛子在嘴边。
送她笛,莫如送她剑。
她百无聊赖,信手挥舞玉笛两下,对向面前忽悠悠的烛火,喝道:“着!”
了慧拧眉无奈。
“笛子哪里是这样用的呀。”
他接过笛子,竖在唇边,清越的音乐潺潺若泉水般流动。
他吹得认真,沈迦玉听来却犹似催眠。
“可惜不是箫。”
曲罢,了慧喟然惋惜:“若一人吹箫一人鼓琴,相映成趣,那才有当年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意境。独自吹奏,终究难臻至妙境界。”
沈迦玉嫣然笑:“我怎么听说琴箫合是夫妻间才会做的事,你故意提起,莫非想跟我做夫妻?”
小和尚哪有什么坏心思,登时被她说得张口结舌,浑身筛糠:“你莫要乱讲……但叫我有此心,天……”
沈迦玉知道他又要说出那套对不起菩萨、天打五雷轰的毒誓了,和他相处几日她早听腻,摆摆手打断道:“歇了吧。逗你玩的。”
她遗憾盯向他手中玉笛。
可惜了,实在太可惜。
若是把利刃,她必定逼着了慧学几套剑法,让他见识见识血,免得斯人日后在她杀人时又大惊小怪、婆婆妈妈。
了慧,怕连杀鸡都畏缩吧?
真不知道他独身怎么从这深山中活下来的。
“吹笛能修身养性,你试试,会喜欢上那种目空一切放浪形骸的感觉。”
还没等沈迦玉逼了慧杀鸡,了慧就先极力推荐她学笛子。
沈迦玉方欲厌烦回绝“我还是更喜欢杀人”,了慧拿出几叠厚厚乐谱,挑选其中一先秦古曲《有所思》。
他教她把笛子竖在唇边,教她指法,却始终与她身体隔开远远距离,清清冷冷。教归教,绝无半分狎昵。
沈迦玉被他磨得没法,只好敷衍试试。她身为女子本刚柔兼备,但个性中更偏向于使那股刚强力量,好好的笛子被她吹得走音跑调,十分难听。
了慧却说很好听,他爱听,一听就是骗她的。
沈迦玉会心微笑,趁机讨价换价。
“叫我学笛也行,你须得答应,以后不能磨豆浆似的在我耳边叨叨佛经。那些深奥复杂的东西,你念得再多我也左耳进右耳出。”
了慧黯然,思忖半晌,还是答应。
“但你要用心学笛。”
他亦提出条件。
沈迦玉哼了声。
那东西只是小玩意而已,又非方天画戟,没有二百五十斤举不起来,她想学的话定然得心应手。
然沈迦玉异想天开,玉笛还真有点难度。
尤其是了慧给她选的那首《有所思》,看似平和实则险象环生,有好几个音高得离谱,稍稍大意就会破音。
她自己琢磨许久也不得要领,只好重向了慧讨教。
了慧简简单单道:“吹笛重在心字,意境到了,曲声自然也履险如夷。”
说了跟没说一样。沈迦玉暗骂,他居然敢消遣她。什么叫心?什么叫意境?也让她剃个光头跟着他出家才算意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