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惕短时间内隐居避世, 可能真是被打击到了。
失去贺府大小姐的身份, 戋戋俨然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再无昔日掌上明珠的荣耀和光彩。她去给贺老太君磕头, 贺老太君房门紧闭,将她远远地驱逐。
戋戋黯然神伤。
唯有吴暖笙还安慰她两句:“这件事你何须自责?当年你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儿, 你娘要卖你,我要买你,你如何阻止得了?如今被那老虔婆知道……咳咳……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有舟颐在, 她还敢把咱们娘俩赶出去不成?”
戋戋哑子吃苦柏, 有苦难言。直到现在, 她这可怜的养母还把沈舟颐当成好人。吴暖笙可知道, 便是沈舟颐把身世的事捅出去的?
吴暖笙的身子骨实在太糟糕, 戋戋咽下这些伤心事, 单拣些乐子说。
身世暴露其实也好, 总算免去今后姚珠娘和方生朝她伸手要钱的烦恼。
沈舟颐反治了晋惕一招,几日来神清气爽,读医术和记账之时总让戋戋在旁侍墨。如今他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冷落月姬了——人家是世子的人啊,世子寄存在这里,他一平民百姓怎么敢亵渎。
戋戋力量微薄,暂时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便也就屈身辱志安分地呆在他身边。左右现在除去他,再无第二人愿收留她。
天渐渐冷起来,寒烟小院多风而干燥,再一年冬日如期而至。
下大雪,沈舟颐带戋戋去赏雪。并非去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在贺邸的后花园中。自从戋戋那次试图私逃后,沈舟颐对她的精神时刻保持警惕。内眷妇人不过垂花门,戋戋已经很久很久没触及过外面的阳光了。
戋戋双手戴着厚厚的绒毛手套,绣有精致小巧的鹦鹉衔葡萄纹理,还是沈舟颐从北境给她订做的。他问她要不要玩雪或堆雪人什么的,小女孩都喜欢这个,他陪她。戋戋却兴致低颓,小女孩?她早就不是什么小女孩了。
沈舟颐微有见疑之意,拨雪寻春何等雅事她竟也神倦眼困……定然还心心念念着晋惕。和煦的气息被换下,他忽然目露冷光,将她逼至栏杆的角落处。戋戋惊慌失措之下双手扶栏,哗啦啦推散一大片积雪。
冰天雪地中,沈舟颐眸底火焰般热忱。同样,他的唇亦是温的。
剥开遮掩她脖颈的白狐裘,沈舟颐喉结轻滚下,一枚带有炙热气焰的吻落在她颈处,像导火索,使她全身都升温。戋戋哆哆嗦嗦,交叉双手在胸膛前,又恨又无奈:“你做什么?还在外面。”
沈舟颐的旖旎色彩更加浓烈。
大抵是他的手又往里探了探,戋戋肩胛骨骤然酸痛,撑柜再也维持不住,丢兵弃甲,去板开他的手……然反堕彀中,他压住她上半身,径直封住她的唇。
呃。戋戋已经想不清楚最近他第多少次莫名其妙吻她了。
月姬正好此时逛园子,乍然瞥见相拥吻的两人,目瞪口呆,手里的暖炉差点摔到雪地里。
沈舟颐闻声,施施然收敛好状态,旁若没事观赏着远处的雪景。他衣冠未乱,气不红耳不赤,自是光风霁月。戋戋可就惨了,口脂飞红衣领凌乱,一副勾引男人的放浪模样。
她名声已臭得如此厉害,沈舟颐想雪上添霜么?
咳咳。
戋戋也假咳两声。
痴愣的月姬方缓过神来,细声细气道:“公子,夫人,我,我……”
虽然身份天翻地覆,月姬习惯了叫戋戋夫人,一时改不过来。
戋戋顿顿:“月姬,你往哪边去?”
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嗓音三分沙哑,那抹旖色还没褪去。
月姬垂眸答道:“我闲着没事来看看雪景,再,再连给老太君送些补药。”
戋戋微妒,自己这孙女还真不如月姬孝顺呐。
借月姬的光,她没准能见到贺老太君,便道:“那我与你同去。”
月姬讶然。
沈舟颐冷冷斥止:“人家亲孙女要去拜祖母,你凑什么热闹。”
便是不准去的意思。
她这一去,他几个时辰之内都要寂寞了。
月姬讷讷,神仙打架,她岂敢插嘴。
戋戋轻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也太把自己当根葱,此番她非要跟月姬过去强见贺老太君不可。心念所至,迈开脚步便朝月姬走去。
沈舟颐染上几分愠色,扬手揪住她斗篷上的棉帽。戋戋始料未及,脚下湿滑重心倾斜堪堪摔倒。沈舟颐顺势揽住她的腰,强行掳了她走。戋戋骂道:“沈舟颐,你个混账东西。”沈舟颐全当她在痛骂晋惕。
视野中月姬呆滞的身影越离越远,今日老太君是看不成了,戋戋气苦。沈舟颐认为她见贺老太君纯属自讨苦吃,弄不好会气死那老太太。
戋戋无语茫然。
现在,她可实打实的孑然一身。
来到书房,沈舟颐才松开她。
“还是好好给我研磨吧。”
他摩挲着她一截嫩白的指尖,若有若无的诱惑,仿佛研磨也是什么声色之娱。
戋戋暗暗啐一口。
这日子过得昏暗,杳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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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的吴暖笙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寒冷冬日。
开始是咳嗽,到后面天天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