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钢劝他:“邱公子切莫着急,贺小姐也不一定真遭到柔羌人的毒手。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告诉沈公子,沈公子定然有办法救得小姐。”
邱济楚垂头丧气地和众人回到客栈,实不知怎么开口和沈舟颐讲这件糟心事。
正巧沈舟颐披了件铅灰的长斗篷从阁楼上下来,蓦然见邱济楚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怎了?”
邱济楚狠狠唉了声,还是耻于开口。杨钢斗胆将戋戋被柔羌人抢走的事情讲了,沈舟颐的墨眉皱得深沉。
“这就是你说的‘叫我莫忙,你去堵她’?”
他淡淡审视邱济楚,口吻中含了丝责怪的味道。
便是这一丝责怪的味道,使邱济楚愧仄不堪,比沈舟颐骂自己千言万语还难受。若……若不是自己多管闲事,直接让沈舟颐去揪戋戋,戋戋定然不敢在他面前不老实。虽戋戋多受些皮肉之苦,如今的惨祸却不会发生。
“都是我的错。”
邱济楚咚咚脑袋直想捶墙,泫然道:“若戋戋有个三长两短,我给她偿命就是!”
沈舟颐呵呵,倒没继续撂下什么重话。他的神志平静了许多,完全不似戋戋一开始逃走时那般失态,拿着马鞭跨上白马驹,径直纵马离去了,连去哪儿都没跟邱济楚说。
杨钢无语杵在原地半晌,对邱济楚道:“公子不怪您的,您看他方才神色如恒,半点着急都没有,想来贺小姐也是没事的。”
邱济楚却觉得沈舟颐定然是急糊涂了,才只身一人纵马去和柔羌人拼命。
“完了,咱们得赶紧去追他才行。”
·
因柔羌这一行人在钱塘的刺探任务未完毕,须得再在钱塘逗留多日。
戋戋原本的衣物破损,那位女战士阿玛给她换了身柔羌女子的毛皮衣物来,长袖大褂,穿在戋戋纤瘦小巧的身上甚是违和。阿玛又帮她把碍事的长发盘起来,梳成两根长长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前,把她像佣人一样来回使唤着,服侍王子的起居。
这群人长得虽然凶悍,本性倒也不算坏。尤其阿骨木王子,铁骨柔情,冷硬的外表下心灵倒比沈舟颐还柔软几分。
不过戋戋自从被沈舟颐骗过之后,再也不相信人的表面。她仍急欲与他们分手,她不能在钱塘久留,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玛生疏地告诉她,她还没抵清摔碎王子瓷瓶的账,暂时还不能离开。戋戋将自己的钱掏出来给他们,他们却不要,柔羌人要南朝人的银票有何用处。
戋戋求不动阿玛,便独自一人抱腿坐着,并不去恳求那位疏离倨傲的阿骨木王子。王子正在擦拭他的金刀,金眸瞥她一眼。不知怎么两人的气氛有些冷淡,天生隔着天堑,就像凛北与江南,冬雪与暖阳,注定无法相融。
随行的七.八个人里,有个下属犯了女人瘾,见戋戋生得秀气可爱,颇不似他们以往见到的女人,便请求王子把戋戋赏给自己,左右她只是个俘获来的囚犯罢了。
那位下属是个腰肥膀阔的大汉,名叫塔泽,曾在死人堆里将受伤的阿骨木王子背回来,更为柔羌立下赫赫战功,是阿骨木王子的叔叔辈。
阿骨木王子沉吟半晌,缓缓低语道:“她是个有夫婿的女人。”
塔泽保证:“只玩一次。”
阿骨木王子觉得不妥,踌躇不应。
塔泽失望,拔.出随身的宝石匕首来:“这只匕首是当年属下冒死相救王子时王子所赏赐,您许诺无论属下想要什么都会应承。如今只是一个俘虏女人而已,王子要言而无信吗?”
阿骨木王子回头,望向正在和阿玛说话的戋戋,流露怜悯而无奈的目光。她的模样在她们南朝女子里,也算是花容月貌了吧?这般被糟蹋实在可惜。但他对弱者的同情只持续一瞬,之后还是答应了塔泽。
塔泽大喜,急不可耐,一双长满黑毛的肥手从后面就要抱住戋戋,将她推搡进了屋子。戋戋惊叫不已,大声哭泣,引得客栈中的旅人都往他们这边望过来。
阿骨木王子失声阻止道:“塔泽,住手,别在这里碰她!”
可是已经太晚了,屋内不断传来女子的哀嚎声。阿骨木王子微微有惭愧,捂住眼睛,强行抑制住自己软弱的同情心。
阿玛见此,也嗔怪地询问王子,“您一向叫我们的子民自由相爱,如今却强迫一个弱女子吗?况且她还有夫婿。”
阿骨木王子沉着脸不答。
阿玛又愤然道:“王子,以塔泽圆房的力道,那娇弱的南朝女子会被揉弄致死的。”
阿骨木王子内心强烈的情感在波动:“阿玛,我知道你对这南朝女子有好感,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作为王子,柔羌未来的王,不能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南朝女人拒绝叔叔的请求,失去我的左膀右臂。”
阿玛知王子心意已决,语塞,暗暗祝戋戋好运。
本计划着一会儿进屋收尸,却忽传来塔泽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随即便看戋戋披着旅者常披的厚斗篷,泪水纵横地从屋子里冲出来,奔离客栈,夺路而逃。
阿玛连忙进屋,塔泽蜷缩在地板上痛苦地捂着命根子——原是戋戋假意服从他,之后卯足了力量往他致命部位狠狠一踹,踹得他直直从床榻上滚下来。
“抓……抓住她……杀掉她。”
塔泽的脸涨得如猪肝色,搞不好今后都碰不得女人了。
“好狡猾的南朝女子。”
阿玛感叹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贬。
柔羌女子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咬舌自尽,绝对不会如此施奸计骗人。
几个柔羌人对戋戋穷追不舍,定要将她拿回来给塔泽泄愤。戋戋没命地在熙熙攘攘的街衢人群中逃命,柔羌人在后面骂令人听不懂的污言秽语。
阿骨木王子也追逐出来,同情心和对戋戋的欣赏之心都促使他放过戋戋,但对兄弟和子民的义气又令他不得不拿回戋戋。
数个身强力壮的异族男性很快就追上了戋戋,有的赶超在她前面,有的包围她在后面,要将她四面堵截。钱塘的平民百姓见这架势,也被凶恶的柔羌人吓得魂飞魄散,乱逃乱跑,弄得车仰马翻。
戋戋心急如焚,正要跳入身旁的城中河中,遥遥见一匹白马冲开人群,直直奔着她而来。戋戋看清来人之后,瞳仁骤缩,恐惧得更加厉害。白马上的公子素珠发冠,霜袂飘飘似白雪,谢庭兰玉,就是她那位最亲密不过的大哥哥,多日不见的沈舟颐。
马匹似一道白色闪电冲开柔羌汉子的包围圈,停蹄于戋戋的面前。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沈舟颐柔韧幽深的目光剜向她,她呆滞绝望的目光也凝视他。
他稍稍侧身,倒转的马鞭柄抬起戋戋的下颚,微讽道,“好妹妹。这两天过得不怎么样啊,狼狈成这样?”
戋戋红润的脸颊早已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