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昀之疼成这样了,也咬紧牙关。
楚枫直言不讳问:“你对福团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叶昀之浑身绷紧,他皱着眉头,不知从何处说起。
楚枫感觉他非常多疑,多疑到有些超出常理的地步。
她再拔出一根刺,说:“前几天你几次找我问问题,是不是打算问关于福团的事?最后,你为什么又没问?”
这次,叶昀之没再沉默。
楚枫都把话挑这么明白了,加上她现在救自己,在这件事上,叶昀之现在再不信任她,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他轻声回答:“是,我发现福团有特殊的能力,先后害过六爷爷和我,之后,又刻意来救我们。我想到之前你和福团、顾廷森的矛盾,本打算来问你,可是……”
“可是?”楚枫皱眉。
“可你是楚家人,这里是第九生产队。”叶昀之敛眸,他背部的痛已经严重到分不清是哪里在痛的地步。
这就是他轻敌和判断出错的代价,叶昀之能承受。
叶昀之说:“我知道你们家和楚志业家有很大矛盾,但是,楚志业受伤那日,你们赠送了他珍贵的白糖。你们的副队长楚好民,明明憎恶楚志业,却因为亲戚关系,来找过我六爷爷。”
楚好民明明这么厌恶楚志业,却在明知楚志业继续担任供销社工作会惹祸招来悲剧时,想要阻止这个事的发生。
这就是乡下纵横交错的血缘、亲戚、宗族。
叶昀之心细如发,他来到第九生产队,已经从一些队员们偶尔的口嘴和吵架中发现,乡下血缘和亲戚的重要性。
若实亲少,就连自留地都有可能被人占去一个小边角,连坟都有可能被迁走。
这种情况下,楚家人无论内部闹成什么样,面对外敌时,一定是团结、护住自家人的。
比如在喝板蓝根水时,楚三叔见福团丢脸,担心的是丢整个楚家的脸,会立即叫李秀琴带走福团。
而叶昀之和叶工对于第九生产队来说是外人。
叶昀之便没有找楚枫询问,楚枫再和福团有矛盾也是楚家人,还只有七岁,一旦她不经意间把自己的问话转述给楚家长辈,那就不好了。
那天楚三叔教训福团时说过一点点福团做了缺德事被赵猛殴打的事,如果这个事和福团的特殊能力有关,自己知道了福团的能力……
很难相信,楚家人为了瞒住福团的能力外泄会对自己和六爷爷做什么。毕竟他和六爷爷身份特殊,有的事,本队人能知道,其余人若知道就是错。
强龙难压地头蛇,哪怕是中//央,对地方也难以有百分之百的管束权。更别提这些大山里的小队,最淳朴的善在这里,最凶险的恶也可能在这里。
楚枫:…………
楚枫弄懂叶昀之在想什么后,叹为观止。
她该夸叶昀之心细如尘还是该说他天性多疑?不过,心细的确大多伴随着多疑。
叶昀之出身大家族,非常受叶工器重,他这样从家族、血缘整体出发的思考方式,的确符合他的出身。
顾廷森那样的,反而是被福气熏坏了心智的存在。
楚枫道:“你想多了,不过关于福团的事情,你的确只能问我,问别人的话,别人说不清楚。”
其余人顶多觉得福团邪门或者灵验。
她又拔了一根刺,这次带出了一些血,楚枫用艾叶擦干:“像你这样多疑的性格,你一直是这样吗?”
叶昀之暂时没说话。
这些时节,风雨飘摇。京城尤其如此。
叶昀之早慧,可早慧带来的只有痛苦,因为他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他见到几年前,哪怕是叶家的好友,都会外传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他们来叶家做客,做客后一些没根据的话就传了出去。
之后,叶昀之的家人就会被下放,离开京城。
他尚且小,毫无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家族,只能不断观察,渐渐,越来越多疑,几乎到了疑心生暗鬼的地步。
这两年稍微好一些,叶昀之在尽力控制自己的缺点。
至于往最坏处猜测生产队队员,那是因为京城的人都不想去做知青,他们有时能听到哪里哪里的知青得罪了队员,被队员所杀,还能听到女知青更悲惨的遭遇。
这些事不多,信息也封锁得好,但地大物博,哪里能真的一例都没有呢?上面制定了许多保护知青的规定,就是因为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叶昀之听得多,加之他对人性从来持悲观态度、再加上福团那匪夷所思、几度在他眼皮下害他成功的能力,着实让九岁的叶昀之乱了阵脚。
他判断出错,也付出了代价。
叶昀之想了想,才回答楚枫:“多疑,有时候能救命,有时候也能害命。”
楚枫点点头,拔掉最后一根刺:“你还没告诉我,你对福团做了什么?”
叶昀之敛眸,他担心自己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人惧怕,觉得他心性残酷。
但此时不说不行,于是叶昀之坦诚说出福团这几日几次害他成功的事,他道:“我不知道她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惧怕她的能力越来越过火,于是我设计她掉下滑坡,让她在我和六爷爷离开第九生产队前,没力气来找我。”
楚枫:…………
她着实被惊到了。
叶昀之动作真迅速,胆子真大,这么久了,楚枫都不敢对福团本人做点什么。
楚枫深吸一口气:“你实在是太不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