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焦屠户送肉过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豆腐西施’韩诚,外号‘韩胖子’。
何春桃虽然不理解大家管这又黑又胖的韩诚叫‘豆腐西施’是什么恶趣味,但也不妨碍她跟着这么叫。
“今儿是刮的什么风,把咱们豆腐西施都给吹来了?”何春桃笑着问。
“这不昨儿冤枉了何掌柜,今儿特意送一板豆腐过来,算是给您赔罪了!”韩诚笑呵呵道。
街里街坊的,一板豆腐也不值几个钱,何春桃便没跟他客气,笑道:“行,那我就笑纳了。”
一旁焦屠户把肉放好后,见何春桃今日脸蛋粉红,似是搽了胭脂似的,忍不住夸赞道:“何掌柜今儿咋又变漂亮了,这脸蛋,粉嫩粉嫩的,简直是……那个词叫啥来着,哦对,人比花娇,比花还娇嫩哩!”
何春桃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从韩诚手里接过豆腐放好,却见焦屠户继续挤眉弄眼道:“何掌柜今儿气色这么好,昨晚没少受滋润吧?这女人啊,就是得多滋润滋润才行。”
何春桃一听就变了脸,这个焦屠户,平素里说几句荤话她不跟他计较便罢了,今儿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何春桃正要发作,却听见一旁谢霁庭抢先出声道:“论起娇嫩,谁能比得过焦焦你呢?看你生得蛾眉皓齿,花嫣柳媚,当真是天生丽质。这世间万紫千红,怕是都比不过焦焦你半分娇美!”
焦屠户愣了下,才意识到谢霁庭是在讽刺调戏他,他当即拧起毛毛虫般的粗黑眉毛,怒吼道:“你个小白脸在胡说些什么?”
他抡起拳头便要把这小白脸那半边俊俏的右脸也砸成馒头形。
谢霁庭眼看着那拳头朝自己挥过来,却不躲不闪不慌不忙道:“焦焦这手可真细嫩,让人摸都不舍得摸一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说的便是焦焦你了。”
于是,焦屠户的大拳头在挥到离谢霁庭的脸不足一寸之处时硬生生地凝滞住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拳头,皮肤粗糙指节粗大,手背上还有一片粗黑的汗毛,这和那小白脸嘴里的柔荑凝脂到底有他娘的什么关系?
这小白脸到底是怎么对着他这粗黑的大拳头说出这番话来的?
焦屠户一时间颇有些怀疑人生。
想到有些人好男风的异癖,焦屠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狠狠瞪了眼那小白脸,却到底没说什么,只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身后却又传来那小白脸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焦焦今日气色这么好,昨晚一定没少受滋润吧?这男人啊,就是得多滋润滋润才行。”
焦屠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后背一阵恶寒,连忙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食肆。
厨房里,何春桃和韩胖子俱都呆滞在原地,目光僵滞地看着谢霁庭,谢霁庭却恍若未觉,只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
厨房门口,围观了全程的李红杏则是目光惊异不由自主地鼓了鼓掌。
掌声传进厨房,何春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韩胖子也似大梦初醒般合上微张的嘴,黑胖的脸上满是虚汗,他惊恐地看了眼谢霁庭,然后一个弹跳像兔子一样蹦出了厨房,飞一般地溜走了。
何春桃再次震惊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灵活的胖子!
韩胖子走后,她将视线收回,惊愕地看向谢霁庭,若非他还有半张脸跟原来一样俊美,她简直要怀疑他是被什么人给冒名顶替了。
她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顶着这半张馒头脸,对着身高八尺有余、体形彪悍魁梧的焦屠户说出刚才那些话来的?
他是真不怕挨揍啊!
“你确定,你昨晚没摔坏脑子?”何春桃艰难地开口问道。
“有劳掌柜的关心,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谢霁庭淡声解释。
何春桃闻言愣了下,原来他刚才闹这么一出,竟是为了给她出头?
可他刚才说那些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他说那些话是发自真心的。
门口,李红杏再次拍了拍手:“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后再碰到哪个不长眼的敢调戏老娘,老娘也用这个法子治治他们。”
何春桃这才看到李红杏,忙问:“你怎么过来了?”
“之前你不是提议过,让我放一些酒在你这儿寄售吗?我琢磨着确实可行,本来想叫你这伙计过去帮我搬些酒过来,谁知刚好看了场好戏,精彩,实在是精彩!你这探花郎伙计,非同常人啊!”李红杏啧声道。
何春桃有些讶异,她许久之前确实提议过让李红杏放些酒在食肆寄售,同样的,自己也做些下酒菜放在酒馆寄售,两家合作共赢,但当时李红杏非但没有同意,还把她骂了一顿赶了出来。
今儿李红杏怎么突然改口同意了?是昨晚一起喝酒有了交情,还是红尘酒馆支撑不下去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李红杏今日主动送酒过来,便算是低了头了。她也不用再跟她继续杠下去了。
“行,那我回头做些耐放的下酒菜送到你那儿。小谢,你去帮李掌柜搬些酒过来!”何春桃吩咐谢霁庭。
谢霁庭听命而去,何春桃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一时有些打鼓。李红杏说得没错,她这伙计,确实有些非同常人。
她原以为他是个脸皮薄的,今日才知,他竟也有这般豁得出去的时候!
虽说他今日是为了她出头,但一想到他那会儿顶着半边馒头脸对着焦屠户喊‘焦焦’的场景,她就一阵恶寒,她连忙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甩到脑后。
中午,韩峻照旧骑马来到雁归镇,准备到桃原食肆用膳,途径肉铺和豆腐铺时,意外听到豆腐西施韩胖子捏着嗓子喊焦屠户‘焦焦’,他心下诧异,便放缓速度,多听了一耳朵。
焦屠户已经听韩胖子喊了一上午了,当即忍无可忍把砍骨刀剁进案板里,怒吼道:“韩胖子,你再喊一句试试?”
韩胖子不以为意,继续怪声道:“焦焦,你今日气色真好啊,万紫千红,都比不过焦焦你半分娇美呢!”
焦屠户一张国字脸顿时憋得通红,看到韩副将打门前经过,便闷声反击道:“都是姓韩,人韩副将就叫韩峻,长得也俊,你呢,名字叫韩诚,长得也寒碜。”
“那是,不像焦焦你,天生丽质花嫣柳媚呢!”韩胖子贱兮兮道。
焦屠户本就憋得通红的脸一时涨成紫红色,气得他从案板上抽出砍骨刀疯狂地剁起骨头来!
韩峻听完这场对话心下不免惊奇,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这焦屠户来边关之前,其实是个刽子手,手下不知铡了多少亡魂!能让他这般吃瘪,想是别有内情。
韩峻于是让郑方去打听一二,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到了食肆,看到谢霁庭那半张馒头脸,他先是一愣,得知谢霁庭是昨晚回家路上摔的,他心里虽不相信,却没多问,只照常用了些饭菜。
吃到一半时,郑方打听完回来,却没有直接说,而是先看了谢霁庭一眼,似是有些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