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个屁股……就别来跟大家玩钱的游戏……」她打了个酒臭嗝说完后闭上眼睛。
某天深夜,从酒店下班后,我拖着疲惫身体,裙摆内口袋装着沉甸甸的钞票,我雀跃地想赶紧回家把这个月领的薪水与母亲炫耀,但沿路上却听见消防车与警车刺耳地呼啸而过,接着我望见远方有团像乌云的气体直衝天际,伴随熊熊火光四射,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我们家失火了。
母亲被警消人员救出时全身灼伤,所幸还有呼吸,我当时放下心里一块巨石,然而我不知道,从那天开始,紧闭双眼、不愿再面对这世界的母亲,就只剩下呼吸陪伴我了。
搬离皇后镇,我只能找间最便宜的近江公寓居住,而且还是间房东不要的储藏室。
转了学,我同时要负担母亲医疗费用,与烧掉的房屋贷款,所有压力像土匪般地拿枪指着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想就这么结束一切。
某个失眠的夜里,我正用刀片轻轻地滑过手腕,手腕上冒出几颗血珠,然后我无异间看见电视上重播的高中田径联赛画面,跑道上其中一个阳光少年莫名抓住我的目光,他眼神坚定地看着终点,像是无论什么阻碍都跨越。
古铜色的少年起跑后,却因为隔壁跑道的选手失足撞上了他,两个人双双跌倒,但少年不放弃,爬起来后继续向前衝,虽然比赛最后,他依然输了,然而所有观眾却为他鼓掌,讚美他的优良精神。
记者上前问他:「都差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会想要继续跑完呢?」
我看见背心上头印着近江高中字样的他,扬起轻松的笑容。
「不过就是跌倒而已,再爬起来就好了。」
那个瞬间,我眼眶泛出液体,模糊了视线,止不住的咸咸泪水滑过脸颊、嘴角,一颗颗沾湿了被单。
再爬起来就好了。
身为高一转学生的我,光是想着如何应付坎坷的经济状况就分身乏术了,更不用说要花时间交朋友,而转学生常常成为班上被欺负的对象,我也不例外。
当我刚进到近江高中后段班时,赫然发现坐在身后座位的同学,居然是电视上那个田径阳光少年,但他与电视上的形象落差极大,现实中的他,居然是个言行恶劣的流氓,时不时就与其他不良少年言语相激,接着动手打架,他完全抹灭了我对他一开始的好感。
只是,我依然会不经意地凝听后方座位传来的声音。
某一天,短暂的下课,我在厕所听见了一帮女生从容地谈论着他。
「嘿,霍晓铃,我看你喜欢阎小岳那么久,可是他连正眼都没看过你耶!」隔扇门我听见有人嘲讽。
「哼,是他没眼光。」霍晓铃不屑回答,我似乎可以看到他用鼻孔吹气时,下巴震动的模样。
「啊呀,你还不是只想要个保鑣才看上阎小岳的。」
「……」
「不过……脑袋迟钝的阎小岳,你就算暗恋他一辈子,他也不会有觉的。」另一个女生附和。
「呵呵,不要最后被前面那个新转来的『酒店女』抢走了。」
「那个装乖的女生看了就讨厌。」
「对呀对呀!」
「直球对决。」有女生提议。
「当面告白?」霍晓铃似乎早有准备。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丝毫不顾到厕所里是否有人在偷听,而我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慢慢推门而出,或许是刚用完药,当下的心情是「被迫」平静的。
只是平静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
回到教室,那个「救命恩人」阎小岳,正在跟三两个奇形怪状发型的同学打打闹闹,接着,我听见了令我盪到谷底的对话。
「小岳,你丢脸死了,居然跌倒还上电视!」
「对阿,还说什么『跌到了再爬起来就好了』,我的天,笑死我了!」一个同学捧腹大笑。
而阎小岳嘻皮笑脸地用雨伞追打他们,他脸上是蛮不在乎的态度。
「闭嘴!你们懂什么这叫『说话技巧』好吗?跌倒时我超想躺着不动的,跟你们说,会爬起来的人一定是白痴,要不是旁边的教练一直叫我爬起来继续跑,x!我早知道就回家睡觉了。」阎小岳一段话让周围的人都笑了。
一股莫名的愤怒袭来,完全打翻了刚刚吞下肚的药效。
我的课桌上被粉笔灰掩盖,如小型滑雪场般,然后我瞥见远方有一封折成肥皂大小的情书,同学们正以接龙方式传递过来,接着,也不知哪来的念头闪过,但我就是照做了。
抓起桌上一大把粉笔灰,在「飞鸽情书」将要抵达阎小岳手边时,我撒出了粉笔灰,粉笔灰像烟雾弹般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然后抢走情书撕个稀烂,霍晓铃是惊讶又愤怒的表情,随即打扮花枝招展的她,便衝过来跟我扭打成团。
那是我第一次跟别人打架,像是刻意地找个地方发洩,控诉世界对我地残忍,反正打架回家,也不会有人责怪。
「会爬起来的人一定是白痴。」这话令我心死。
打架没有因此而获救赎,内心难以抹去的鬱闷依然找不到出口。
直到某天遇见了那个与我相同眼神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