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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恶龙与灰心的恶魔(1 / 2)

如果说多年后晋升到六十七级的那一天,是恶魔纸夭黧这辈子最开心的那一天,那么七岁这年,躺在血泊里失去意识的这一天,就是她最不开心的一天。

这次死亡,真的把她变聪明了。她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接受了很多世俗的观念。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思考这些事情。整理记忆,理解现状。

她还发现她比以前更加虚弱了。都不需要别人再杀她,她本身也活不了多久,是个板上钉钉的短命鬼。

体内经脉遭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几乎所有的经脉都处于扭曲、淤塞、冻结的状态。魔力所剩无几,尽数冰封于堵住的经脉之中,不再响应她的召唤,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似的。根据她对魔法使的了解,今后她大概再也没法修炼了。

——她的判断准确无误。这一年她七岁,只有十五级。一直到十八岁成年,她都还是只有十五级,寸步未进。

她原本虽然不强,但也能像凡人一样修行进步,如今却是连正常人都做不了。

按理说,都伤成这样了,她应该痛得下不了床才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什么感觉。有时候会忽然很疼,但是那种剧烈的痛苦很快就会消失,像是幻觉一样,所以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她却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彻底不成气候了。

尤其是在失去披帛的助力之后,这一点变得无比明显。原本纸鬼白故意收走这个道具,是出于好意,想要她老实躺在床上,但却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打击,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今她更习惯以龙族的思维来看待事物,所以越发无法接受现实,觉得这样废物的自己,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再加上尴尬的身份和血统,现实就像泰山一样压顶而来,让她简直要喘不过气。

复活之后的这两天,其实她就只感觉到了恐惧、孤独、痛苦和无助。

无视施法时的阻碍,硬是继续下去,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又有一点像是在徒劳地反抗命运。直到再也擦不干净嘴里涌出来的血,直到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

纸鬼白把她救了回来,她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得厌烦。

他不在意她冷漠的态度,放缓了语气,只是说她如今身体不好,必须静养才行。她便说,她自有分寸,用不着他管。

心里想这破身体谁爱养,谁养。反正她不乐意养。

“自有分寸?”纸鬼白冷笑了一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将信任消磨殆尽,他不会再什么都不做,放着她不管了。

于是他的言辞变得激进起来,直接一刀切,禁止她再做任何尝试,只要是需要动用魔力的事情,都不许她再碰。如果她再不听话,他就会惩罚她,给她双手双脚都上锁,把她绑在床上。

接着又警告了一下,告诉她别再想耍什么花招,瞒着他偷偷施法,他闻得出她魔力的味道。她在家里做了什么,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不再温柔耐心,彻底装不下去了。回家撞见的那一幕,击溃了他的自负和从容。他将自己的怒意和悔意原封不动地反馈到了她身上。

可她却不愿与他纠结废话,直接说她就是死了又如何,她现在这个样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他皱起眉,心渐渐往下沉,沉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用很失望的语气叹息道:“我不爱听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不过是遇到了一点挫折,不要这样灰心。”

他几乎是在拼命挣扎着,在阴暗中继续保持理智,想要多给她一点力量。

这样宽解人心的话,落在纸夭黧耳里,却毫无意义。她沉着脸,依然处于对现实完全接受不能的状态。

“可是我看不到希望。我是恶魔,并不属于世界树,以后也不会好起来了。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她说:“而且我这辈子估计也没几天了。”

这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说的东西。这说明她对自己的出身和周围的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思维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不再只是披着美丽人皮的低智能生物【小恶魔】,而是进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恶魔】,官方称谓应该是【次级恶魔】,或是【低阶恶魔】。

‘小恶魔’状态下的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变强,会自动汲取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比如不假思索地躲进他的影子里,咬他的脖子吸血等。

只有变成‘次级恶魔’之后,她才会拥有观察、适应和反思的能力。

死亡虽然从她身上夺走了很多的东西,但同时也赋予了她一些新的东西,一切都是平衡的。有失,必有得。

虽然她说的话很消极,但说实话纸鬼白心中还是有一丝惊讶和欣慰的,恶魔妹妹变聪明了,是好事情。看到她变好,他会由衷地感到欢喜。每次她发生变化时,他的心情都是很复杂的。有祝福的成分在,但也有担忧和紧张,唯恐一切会失去掌控。

众所周知,有时候,变得太聪明,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情,这是一把双刃剑。想得太多,看得太透彻,反而容易陷入绝望崩溃。不如做个盲目单纯的愚人,来得更快乐更轻松。

他试着与她沟通。

“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担忧的问题我也都考虑过,如果你信我的话,我愿意替你解决一切困扰。”

她冷着脸,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凭你?”

“就凭我。”他的回答很简单。虽然内心其实并没有这么自信,但面对小恶魔的时候,他还是想尽可能地坚定,给她勇气和安全感。

纸夭黧没兴趣吃这个大饼,没有陷入憧憬和幻想,而是一脸轻蔑和厌恶地说:“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