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倾阳今天还挺有耐心,她问的每个问题,他都一一作答。
怪就怪在这个气氛。
谭落感觉,邱素宁像自己的妈,池倾阳是正在被她审问的准女婿。
“谭落。”
邱素宁忽然字正腔圆地喊她名字,邱老师每每用这种腔调叫她,一般都是要说正事了,谭落赶忙洗耳恭。
邱素宁把剩的那点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收好水果刀:“我打算今天下午去一趟深州,那边有人找我看一副字,挺急的。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养病,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但是邱老师,我得跟你走啊。”
“你别跟着。你这肚子才被划开缝上,好好养一阵子。人家池医生说了,起码得过个四五天才能拆线,拆完线你也不能乱动。”
“不行啊……”谭落很着急,怕自己耽误工作,“有好多资料,您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有我能找到。”
她转头问池倾阳:“不能早点拆线吗?我上网查了,网上说阑尾炎手术四五天就可以拆线的。”
池倾阳合上电脑,抱起双臂,很不愉快地睨着她道:“别人是用腹腔镜做阑尾炎手术,切口小,所以恢复快,和你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而且你身体不太好,愈合的速度也比别人慢,不能急。”
遇到不听话的患者,池医生脸色灰沉:“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邱素宁也说:“我总提醒她注意身体,根本不听。没人管得住这孩子,太倔。”
谭落羞愧不已,难过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怕影响工作。”
池倾阳敛眸思索了会儿,提出个建议:“或者,你转到我们医院来,在深州继续住院,起码能离邱老师近一点。”
邱素宁觉得不行:“她这样怎么去深州?要坐飞机,在机场走那么远,又办登机牌又过安检的,可得把她累死了。”
“可以坐轮椅,我推着她。”池倾阳觉得这些都是小问题,“主要是飞机上座位太窄,她不能窝着几个小时不动。”
池倾阳想了想,像是想到解决办法了:“也好办,等我去打个电话。”
他起身离开,去走廊打电话。笔记本电脑放在谭落的病床上,上面压着本子。
恰巧一阵风吹进来,把本子翻开了。
邱素宁无意间瞥了一眼本子上的字迹,有些惊讶地说:“小谭,他的字迹和你有点像。”
谭落懵然,她很慢地伸出手,把本子拿了过来。
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未经允许,她也只是草草扫了一眼,没有仔细端详。
难怪邱老师注意到了,是很像。
准确来说,和她八年前写的钢笔字如出一辙。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池倾阳的手笔。
谭落记得自己送过他一本字帖做生日礼物。
池倾阳的基础并不好,他得临摹多少次,才能练到这个程度?
恐怕,无法用次数去衡量,得用年份。
至少七八年,连续不断。
那本字帖,他竟然反反复复临了这么久。
他曾经问过她,要写多久,才能把字写得和她一样好。
现在,他已经找到答案了。
谭落摸着他的字迹,嘴唇紧抿,笑得很酸楚。
每次临摹时,池倾阳都在想些什么呢?
会不会偶尔……想起写下这本字帖的人。
第二天,谭落坐在轮椅上,池倾阳推着她在机场大厅里走,邱素宁跟在后面。
他们走的是特殊通道,上了飞机后,谭落发现这架飞机上没有别的乘客,乘务员只为他们三个服务。
这是一架波音787,豪华的空中霸主。
头等舱空间极其宽敞,座椅靠背可以完全放倒,谭落一登机就躺下了。
“嗯,比病床舒服。”她很满意地说。
邱素宁也悠哉地斜躺着,找空姐要了杯香槟小酌:“从枉海到深州这段航线,应该是没有波音787执飞的。”
“是没有,所以我找朋友帮了个忙。”池倾阳说。
邱素宁闲适地闭上眼:“你这朋友还挺有本事。”
邱素宁的行李箱很重,空姐一个人抬不上去,池倾阳帮她把行李搁在行李架上,空姐连声说谢谢,脸有点红。池倾阳略略颔首,接着坐在谭落隔壁的位置。
“知道我找谁帮的忙吗?”他对谭落小声说。
“谁?”
“江澈。”
突然听闻旧友的名字,谭落的眼睛明亮了不少:“他现在好吗?”
“挺好的,继承家业,谁见了都得喊他一声‘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