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姓冯的医生比她还小一岁,一见到她,面红耳赤,口齿不清,他的同事都笑他看见美女走不动道。
饭后,冯医生屡屡向谭落献殷切,让她招架不住。
这八年来,谭落没怎么和异性说过话,她只跟那些不会讲话的字画碑文打交道。
她都快忘了该怎么和异性相处,也很排斥异性接近自己。
因此,她随口撒了个谎,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冯医生能知难而退。
这些年许多人劝她,找个男朋友吧,一个人多辛苦啊。
她都说不了不了,一个人挺好。
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找对象,肯定是喜欢女孩子。
谭落听到了也懒得去辩解什么。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池倾阳。
这个人成了她封锁在内心深处的宝藏,唯有独处时才敢偷偷翻出来,细细擦拭上面的蒙尘。
谭落时常自我暗示,说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不能奢求太多。
然而,这些全是她欺骗自己的谎言。夜深梦回,她才会从谎言中清醒。想到曾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幸福,那种深切的遗憾让她备受折磨。
池倾阳是她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每每触及,她都痛得难以忍受。
正因为疼,所以格外放不下、忘不了。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她们又在村公所等了半小时,向导还是不见踪影。
邱素宁要求换个向导,她们时间紧,耽误不得了。村长说行,立刻给她们找了其他合适的人。
此时,谭落右下腹的疼痛由阵痛转为持续性绞痛,以往胃疼,也不是这个位置。她发觉自己可能是得了别的病。
邱素宁急着出发,今天的活儿很多,谭落不能让邱老师自己去。
没办法,她又吞了两片止疼药,硬生生把不适感压下去一些。
虽然疼痛难以消失,但是这种级别的痛楚,她勉强能忍。
她按了按下腹,抹掉额上的冷汗。
先把工作撑过去吧……
池倾阳看了眼手表,他们在牛车上颠簸一个小时了。
进了山,草木繁茂,气候潮湿,蚊虫乱飞。
喷了不少避蚊胺,还是有漏网之鱼前来挑衅,池倾阳拍死了四只花蚊子,胳膊被叮出三个大包。
山里早晚温差大,现在是正午,烈日当头,阳光异常毒辣。他们在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前行,阳光把皮肤晒得发红。
池倾阳体力很好,平常手术特别多的时候,他可以连续工作二十几个小时不休息。
可是今天被这么一折腾,他现在脑袋闷痛,恶心反胃,是中暑的症状。
冯育知早料到会这样,他撑起一把黑胶遮阳伞,坐到池倾阳身边,拆了一支藿香正气水递给他:“喝点,管用。”
这药闻着呛鼻,口感辛辣,池倾阳很讨厌这个味道,他硬着头皮喝下去,问还有多远能到。
骑牛的向导探头望了望:“快了快了。”
快了……这俩字一路上起码说了十次。
“到底还有多远?”池倾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捏紧五指,指关节咔咔作响。
冯育知拍拍他的后背,递上一瓶矿泉水:“池医生……别着急啊,这也没办法,路这么难走。来回一趟可费劲了。”
他怎么能不着急?
他怕自己晚来一步,谭落就会插翅飞走,再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池倾阳往冯育知脚边的塑料袋斜眼看去,里面装了不少好吃的,以及各种大山里买不到的生活用品。这些都是他买给谭落的。
冯育知酝酿了半天,问他:“池医生,你和谭落既然是高中同学,她以前谈过恋爱吗?”
他嘿嘿笑了笑,又说:“实不相瞒……我上次见到她,她告诉我,她有男朋友。”
池倾阳的目光阴了些许,不过他刚才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摊着一张臭脸。
所以,冯育知没发觉他踩在了某些人的雷区。
冯育知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耿直地解释道:“我吧……我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如果她分手了,我是不是有机会啥的。”
池倾阳昂头灌下半瓶水,久旱逢甘霖般,发出舒爽的短叹。
他用手腕抹去脸上的汗珠,挑唇笑了下,笑容很玩味。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冯育知傻眼的话。
“你没机会,她喜欢我这样的。”
邱素宁拍了拍手上的土,止不住喜悦之色。
这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块石碑,其上详细记载了几个村落迁居发展的历史,对于史学研究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