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而不答,敛容道:“……儿臣告退。”
*
明楹身上披着一件大氅,走在回殿的路上。
还是忍不住回想之前在东宫的场景,想到自己在殿中应答傅怀砚的话。
其实她的话也并无什么错处,傅怀砚想来也听到过许多次,即便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也只是一两句官话,他应当并不会在意这些。
只是话虽如此,她还是觉得他那时神色淡淡地说她识大体时,愠意实在是明显。
东宫里从来不留底细不明的人,只除了死人。
大概她也只能庆幸自己是从前的明氏女,后来又长于宫闱,这才能从东宫之中平安无事回到春芜殿吧。
明楹又想到后来皇后将自己支出坤仪殿,想来也是察觉一点儿不对劲了。
皇后为自己思虑良多,只是若是知晓这件事以后,多半也要对自己心生厌恶了。
毕竟,傅怀砚是她的独子。
明楹没有再多想,拢了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却倏地看到自己的面前映入一片白色的袍角,上面是疏朗飘渺的卷云纹,檀香味也随之浸入她的感官。
她抬起眼,正好对上傅怀砚稍低下来的瞳仁。
仍然是如寻常一般并无什么情绪。
明楹略有愣怔,忽地听到傅怀砚慢条斯理地开口。
“之前的事情,皇妹考虑得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中华圣贤经》
赢得生前身后名——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杳杳:慢用。
红包~
第18章
明楹今日出行,随行在旁的是绿枝。
绿枝看了看出现在面前的人,她常年都在偏僻荒芜的宫殿之中,很少参与过什么宫宴,所以并不认识面前的人。
只是面前的这个人看着就矜贵非常,只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知晓必然是身居高位。
而且他唤明楹为皇妹,应当是宫中的某位皇子。
绿枝匆忙躬身行礼。
听着这位贵人与明楹说话时好像带着似有若无的熟稔,而她作为明楹的贴身侍女,却不知晓明楹什么时候与这位有了来往。
绿枝纵然是心有疑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抬头,只觉得这位贵人虽然只是穿了一身并未昭明身份的襕袍,也依然是让人抬不起头来的气势迫人。
只怕是哪位身份显贵,备受尊崇的皇子。
“绿枝。”
绿枝原本还低着头,突然听到明楹在旁轻唤了自己一声,她回神以后便面带疑色:“殿下?”
“你先回去罢。”
绿枝有点儿惊诧,匆忙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位贵人,也没有胆子多问什么,犹豫片刻,转身先行回了春芜殿。
此处距离春芜殿并不算是很远,是以附近很多都是废弃的宫殿,往来并无什么人。
傅怀砚缓步靠近,尾音上扬,“嗯?”
他方才分明被留在了坤仪殿,此时却又堂而皇之地在去春芜殿的路上等她,显然即便是皇后与他说了什么,也对他没什么所谓。
明楹抬眼看他,“之前的事……若是我答应皇兄,皇兄当真就会应诺放过我吗?”
她想了片刻,又接着问道:“我说的放过,是可以如寻常公主一般嫁出宫外,而我与皇兄日后也只会是止于名义上的兄妹,不会再干扰到彼此的生活。”
她声音算不上大,傅怀砚闻言,稍低着眼睑看她,下颔紧绷。
手上的檀珠倏地发出摩擦的声响。
四十八颗篆刻佛陀经文的檀珠,这般的无价之宝,价值连城,在他的指间缓慢地被摩挲。
即便是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她也认真地考虑了。
宁愿再与他荒唐一夜,也不愿意对他有分毫的动心,那日她重复两次的放过,皆是她心中所愿。
傅怀砚突然回想起他在宫门前看到明楹和霍离征的时候。
他那日刚刚处理完沉积在大理寺的一桩冤案,将王家的一个支族连根拔起,连日的事情让他有点儿倦怠,原本正在支着手假寐,却又在那时,他看到了明楹。
她那时双手交叠放于窗前,眼瞳照着天上的明月,正在看着霍离征。
皎皎犹如天上清晖。
傅怀砚并不会怀疑,纵然霍离征志在边关,也依旧会对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