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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1 / 2)

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谢知鸢轻轻咳了咳,有些迷茫道,“这是哪?”

“马车,”陆明钦替她提了提被角,补充道,“滨州之后怕是不太平,我们换处地方养病。”

谢知鸢恍然,她想起今早谢知礼递给自己的那碗药,明白什么似的苦笑了一声。

“阿鸢半年见我了......”陆明钦喉咙干涩,“不想我吗?”

谢知鸢垂下眼,避过他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大人的安危干系到我,我又如何能不想。”

陆明钦心口微涩,也不逼她,“你好好睡,睡一觉便到了。”

如今战事正酣,一路上不少城池看守颇为严苛,也不知陆明钦是用了什么法子,给谢知鸢换上衣物,作普通夫妻模样,避过重重搜捕。

谢知鸢不禁佩服起能将陆明钦放走的宋誉启。而于陆明钦而言,天下人与他并无干系,他原先辛苦谋划,不过是为了昭帝复位时能广而昭天下名医来替阿鸢医治,能让阿鸢过上好日子,他就是如此自私。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如今形势不算妙,不是没有胜算,但这取胜得靠熬,可阿鸢的病不能再拖了。

陆明钦请辞后,就带着她,从一座城一座城地找,谢知鸢每每落足不过几日,就又要动身,泰半的时岁都在马车上度过。

“阿鸢......”颠簸的马车上,男人将她揽在怀中,不住低声哄,“我知晓你难受,再等等,再等等便好了......”

等什么?

谢知鸢转动了下眼珠子。

她曾经骗过陆明钦,骗他自己已将医术给忘了,是以他还不清楚,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子是怎样的情况。

而他,却还是不肯放弃。

*

谢知鸢熬到了春日。

陆明钦带着的钱财全都精打细算用来买药材了,一些药难买,他便去黑市花大价钱购入,是以自天转暖后,落脚的地方便格外简陋。

传闻有人在临州见到了能医白骨的文昌大师,陆明钦得知此消息,马不停蹄带着谢知鸢前往。

临州位于盛京同滨州之间,最是鱼龙混杂。年关过后,随着遂州失守,昭帝势力被大创,只得龟缩在滨州,如今大大小小战役都已消弭,街上盛景恢复原先几分模样。

陆明钦摸了摸床上女子有些发热的额头,叹着气将她仔细安置好了,才出门去拜访文昌大师。

他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阿鸢已不能再等了,他不得不跳入其中寻一线生机,更何况他也有脱身之法。

果不其然,才入府中便有官吏将求药之人重重包围,陆明钦变换过容貌,虽骗过府吏在千钧一发之刻逃了出去,却也惊动了临州城,贴了告示,满大街在寻他的踪迹。

谢知鸢又恰好在此刻发热,外头巡逻人手正盛,买药需避过重重勘验。

男人在女孩床前枯坐一日,他多日来未合眼,身体日渐消瘦,连眉眼都带了快要被摧毁的脆弱。

他目光在女孩泛红的脸上扫过,感知到她微不可查的呼吸,终是下了决定。

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无用是无比可悲的,但陆明钦从未有一刻这般强烈地感知到自己的束手无策。

那是面对疾病、面对命运的无措。

他这般无用之人,不配在她身边。

好在他与宋誉启书信未绝,这两日对方得知他在临州,亲自来寻他,欲要劝他回去谋划。

陆明钦知道,不能再等了。

翌日宋誉启登门时,他递给他一封信,

“你派几人替我把此信交予此镇值守的戍兵,他们一直在找阿鸢,若得了消息,必会赶来。”

宋誉启颇觉不可思议,他虽对谢知鸢怀有不可明说之心,但也知晓她的身子早就药石无医。

早在盛京城时,陆明钦便请旨召集无数名医,趁她熟睡之际把脉诊治的,可无一不是叹惋道无能为力。

就算用再名贵的药医治,她怕也撑不过多久了。

陆明钦知道实情,竟还想着以命换命?

宋誉启想劝他勿要做无用之功,话到嘴边换了个意思,“按他们的性子,就算你还活着,也会全力救治你那小表妹,你又何必——”

“我意已决,若我活着,岂能眼睁睁看着阿鸢在他人的手里,便是有一口气,拼尽全力也要夺回她......”

陆明钦眉眼低垂,“可如今这般情势早已无力回天,要让他们毫无顾虑对阿鸢好,我必死不可。”

“等她届时醒了,便让他们将这封‘放妻书’交予她,说我陆明钦就是个懦夫,已畏罪潜逃,将她就此丢下,也不愿再和她产生半点瓜葛。”

他并未察觉,当他说完这句时,床上的女子忽地动了动手指。

不要......

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间在心中苦笑,无力与悲痛席卷全身。

何必呢。

她一直在骗他,他不是不清楚,却始终表现得像个傻子一样,陪着她演,到后面命都陪了进来。

她早已存了死志,她的病本就是无药可医,根本不必白费功夫,也不必为她白白送命。

他该好好活着的。

“还有谢老爷,”男人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萎靡,“你也知晓他如今失了记忆......若她真提了诉求届时去看那人,也劳烦你派人将他娶的新妇......藏好。”

谢知鸢登时一愣,紧接着巨大的哀痛席卷至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