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昏黄的微光渐消,困意也缓缓蚕食身子,可那脑子却清明的很,即便一直叫嚣着要睡觉,她就是睡不着。
谢知鸢无奈叹口气,她捏着手指头,默默等着自己的脑子安分下来。
屋内一片阒寂,烛火跳跃时发出噼里啪啦声。
忽地,谢知鸢汗毛直竖,她蓦地竖起耳朵,细细分辨空中声音。
晚风扶动树梢,沙沙沙、蚊虫振翅,并未有什么奇异的动静,
可谢知鸢就是敏锐地探查到不对劲,头骨隐隐发麻,危机感如跗骨之蚁密密麻麻爬上浑身,隐隐的冷厉盘踞在暗处,
似有什么来到身旁,潜于周身所处环境之中。
谢知鸢支楞着耳朵听了半晌,最终只能归咎于自己今日过于亢奋,以至于多想到产生幻觉。
*
前日未睡好的结果便是,谢知鸢在第二日赶去马场时的马车上沉沉睡着了,她今日倒是要美要娇,即便困得不行也没忘了要四喜替她簪了个时兴的样式。
面上微凉的气息稍稍唤醒少女的意识,长睫迷迷糊糊睁开,眼底还带着将睡未睡的迷茫,
入目的是男人清晰利落的下颌轮廓,他今日戴着冠帽,细绳在下颚处交叠,末端红缨垂落,在她脸上扫过时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被陆明钦横抱在怀里,发髻上的映雪银簪随着他行路的步伐轻颤。
“表哥——”谢知鸢半梦半醒,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嘟囔道,“怎么在这里......”
女孩的语调软得不行,近乎是在向他撒娇。
陆明钦眉眼软化了些,他垂眸轻轻应了一声,墨黑的眼睛倒映出女孩此时的模样。
“陆世子,可否要小人替您牵马来?”
耳边似有他人说话。
“不必,”
在谢知鸢的目光里,男人的喉结稍动,随即是沉缓的声音,他淡声吩咐道,
“先候在此处。”
话音才落,男人放在细软腰间的大掌忽地收拢,没等谢知鸢难受得凝眉,他早已单手掀开了骑射处的帘帐。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觉表哥好像很久没出来了【心虚】
第86章 、骑射2
“去拿些热水来。”
男人的声音自一帘之外传来,也越过密密匝匝杂乱无序的思绪,直直挠得心尖酥痒。
谢知鸢迷迷糊糊地听着,待从雾锁烟迷般的困顿中抽出一丝清明,她于瞬间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她合该是躺在砧板上的鱼、被踩扁了的蚱蜢,或是熟透了的虾米,总不可能是一个能活奔乱跳的谢知鸢,
毕竟她一抬手,都会因那一刹那从全身如百川入海般拢聚而来的怠倦无力而弃绝任何念头。
谢知鸢连给自己把个脉都做不到。
虽说就算把着脉了也无济于事,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她自小辨明自己的脉搏,都远不如替他人诊断来得精确,
谢知鸢只能从自己浑身乏力但并无发热的症状来进行揣测,
——许是自己是太累了。
抱恙之人的思绪总是敏感而发散的,等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女孩才止住起伏的思潮,乌黑的长睫竭力掀开,男人宽阔的大掌阻挡住她的视线,
修长的手指轻磨过挺翘纤薄的睫,带着若有若无的力道。
谢知鸢痒得不行,她下意识轻唤了声表哥,陆明钦目光便不由自主调转到她唇上。
上好的荔枝肉,一掐便能出水来,
“陆世子,热水来了。”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马场的管事。
谢知鸢先前来这时便时常能听到他的声音,可原先刻薄尖锐的声调蓦然化为柔和讨好,她闭着眼也能想象出他如今谄媚的模样。
布条被拧干时水落的声音逐渐掩盖住了交谈,谢知鸢稍扭头,便觉面上一热,湿气混着药草的清苦味溢上鼻尖,她蹙蹙眉,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陆明钦原先给她擦拭的动作微顿,他垂眸看向女孩半睁开的眼,轻笑一声,“醒了?”
没等谢知鸢答复,他手指带着布条又轻轻刮蹭了下她的鼻子,触及的那瞬间,女孩小巧精致的鼻尖皱起,
“表哥——”谢知鸢眼尾微垂,可怜巴巴地拖长着嗓音,“太臭了——”
陆明钦这才慢条斯理收回手,将布条放到清水中洗了洗。
谢知鸢全然清醒过来,她半撑起身子,视线在屋内扫了一遭。
骑射处的篷帐并不算宽敞,可物件还算齐全,除却她身子底下的床褥,正中央放着一张桌案,与平日里见过的不同,这桌案极高,倒像是胡人那边的物件,桌角反复精美的刻纹有种异域风情。
帐上还挂着几把弓箭,边上摆着几张完整的皮毛,哗啦的声音再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