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揪紧了衣裙,缓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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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鸢风寒还未好,才说了没几句话,又打了几个喷嚏,脑袋霎时便被昏沉蚕食。
谢夫人瞧见了她眉间的倦怠,替她将滑落至脸颊处的发丝卷到耳后,“若是累了,便躺下来歇息会儿,娘还要去替你看看哪家的夫人好相处些。”
谢知鸢点了点头,看着谢夫人离去的背影,她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
躺到床上时,透过朦胧泪眼,床顶的刻制云纹逐渐模糊......
一些声响也愈发清晰,
谢知鸢睁眼时,神色闪过错愕,
马儿的嘶鸣、冷兵器撞击时火花飞溅、滚烫的鲜血如花般散开。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地尸体,嗷嚎声遍地,不远处的马儿被砍断双蹄,止不住流血。
越过层层叠叠的看不清的剪影,一道熟悉的身影以手撑剑半俯着身,
他抬眸时,眼底的血色与身侧袭去银光同时宛若放慢了数倍,在她面前缓缓绽放。
说不清是多久,或许只是瞬间,或许是好久,谢知鸢脑子一片空白,灵台不断敲着警钟,身子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般直直冲了过去。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自身后传来,她在最后一刻,触碰到了表哥的脸。
“阿鸢!”
他带着血色的眸子,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触向她的手带着明显的颤抖。
谢知鸢身子猛地一抽,霎时惊醒。
她细细喘着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越过窗棂看向窗外。
万顷日色下,竹枝节节翠绿,一直飞鸟忽地抖落羽翅,歪着脑袋发出脆鸣。
明明万物生机勃勃,谢知鸢却在这般的盎然中,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她抚了抚脸,才觉是泪水经风后的凉意。
垂眸看着掌心处的晶莹剔透,难言的不安在隐隐绕上心头。
“小姐——你醒了吗?”门外的笃笃声复扯回谢知鸢的思绪,她抬眼应了一声。
四喜便进来替她再次整理因躺着而散乱了的发髻。
谢知鸢出门时,皇后的仪仗恰巧缓缓经过,她忙垂首行礼,直至远离才敢抬眸。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方才自上传来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良久才被收回。
瞧得她头顶发凉。
或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谢知鸢的脑袋清醒了些许,她抬眸看了眼天色,觉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匆匆绕过庄严的宝殿,穿过白玉带桥,拐向后山。
轻车熟路经由一条小道拾级而上,不一会便到了一座败落的院前。
小院坐落于缓坡的山腰林地里,庭中有个小和尚在洒扫落叶,听见动静侧身望来,圆溜溜的眼里瞬间带上欣喜。
“秦施主!谢道友来了!”
谢知鸢轻轻瞪了他一眼,在门后那道白影缓缓行来时,提着衣摆小跑过去,
女孩的绣鞋在石板上转了两个圈,才将将停住,
因着在寺庙里,元和郡主今日只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粗布白衣,却越发风姿卓绝,脱俗出尘。
她静静站着由谢知鸢打量,蕴着病气的眉间带了温和的笑意。
身前的女孩歪了歪脑袋,下一瞬已将自己软软香香的身子投入她怀里。
“阿奕,我好想你呀!”她说着,泛着红的小脸蛋还在她胸前蹭了蹭,心尖处近日的委屈散去了些,“你都瘦了好多。”
元和郡主一手轻轻揽住怀中女孩的肩膀,她垂眸笑了笑,“今日怎有功夫到我这来了?”
谢知鸢捏了捏她微凸的指骨,顺着她的力道同她一块儿进了屋内,
袅袅的佛偈香拂面而来,将不大的屋内蕴上与主人一般的出尘味。
谢知鸢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觉着这味道有些熟悉,
“今日是万佛大典呀,我就跟着一块来凑热闹了,”她说着又凑到元和郡主身边嗅了嗅,“阿奕,你身上的香怎的换了?”
秦奕垂了垂长睫,万佛大典吗......
掩去眸中沉思,她嘴角略浮起温和的笑意,“阿鸢不喜欢吗?”
“没有,”谢知鸢目光落到干干净净的木桌上,那里摆着一张图,她说话时难免迟疑了些,“......就是有些不习惯。”
这图......好像在哪里见过......
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捏起黄色纸张的一角,女子苍白透明却又出尘的眉眼望向她,开口时,语气温和轻柔,
“阿鸢是见过这张图吗?怎的瞧了这般久?”
谢知鸢下意识摇了摇头,目光也下意识带上独属于她的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