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辆马车,那可不是自己在车马行里租赁的老旧车厢能比的,只见那辆马车的车厢颇大,两匹神勇的白马拉车,车轮压过有些湿泞的马路,留下两道颇深的车褶子。
很快,一位白衣的公子下了马车,只见他抬头看了眼宫阙,接过灰衣车夫递来的伞,一手撑伞,另一边宽袖迎风的朝宫门方向走去。
钱炎柱意外,他莫名的觉得这位公子有些眼熟,想了片刻,一拍大腿,恍然自语。
“嗐,那不是在仙安驿站瞧到的贵人么,好像是……对了,是祈北王!”
“乖乖,真是年轻有为,风姿不凡!”钱炎柱多瞧了两眼,摇头感叹。
这爹不一样,人生就不一样啊。
元一注意到目光,眼眸锐利的看了过去,待发现是普通的车夫后,这才放松了下来。
一时间,两辆马车,一古朴老旧,一低调奢华,隔着雨幕遥遥相对。
……
雨越下越密,打在伞面上淅沥沥的作响,顾昭跟着潘知州一路往甘露殿走去,从外头看宫殿,只觉得皇城肃穆恢弘,到处可见四角飞檐斗拱,朱墙碧瓦,一片璀璨金光。
走在这宫殿中,顾昭唯一的感觉也是大。
地板是用白板石铺就的,望过去干净整洁极了,许是地面微微有些倾斜,雨水落在上头很快便汇聚,从众人瞧不到的暗渠里排走。
这一处不见草木,只有空荡荡的白石板,还有那一阶一阶往上的台阶。
更为此景添几分肃穆。
“潘大人,这边请。”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
有人出来相迎。
顾昭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名内侍,肤白无须,二十多岁模样,瞧过去颇为眉清目秀。
只见他穿一身靛青色的内侍服,此时手持一柄拂尘,含笑开口。
潘知州上前一步,笑着道:“多谢马公公代为引路了。”
“对了,这是顾昭顾小郎,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马公公,来,顾昭和公公问候一声。”
潘知州抚了抚须,为两人引荐。
顾昭从善如流:“马公公好。”
“呵呵,小郎也好。”马公公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边走,一边谦逊的说道,“咱家就陛下身边扫榻端茶的,就一做粗活伺候人的奴才,哪里就是什么大红人了,潘大人客气了。”
“哎!”潘知州不赞成了,他笑着道,“这数年未见,公公还是这般谦逊。”
两人一路走一路寒暄,很快便到了甘露殿外。
在靠近宫殿时,两人都停住了话头,热络的声音戛然而止,为这份默契,两人相视俱是一笑。
马公公让潘知州和顾昭二人稍等,这才转身,独自一人进去请示。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马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很是有几分薄面,咱们宁可姿态低一些,也别得罪人。”
潘知州微微侧了侧身,声如蚊呐的和顾昭说道。
顾昭也小声,“我知道的,大人。”
就跟寻常百姓见官,也想着和衙役做好关系是一样的道理,不论是宫廷还是城外,说到底都是阶级。
顾昭瞧着潘知州,心下庆幸大人平日里脾气好,对她要求也不多。
像现在这样,偶尔来皇城一趟还成,要是让她日日这般拘谨压抑,她都不想吃官家饭了。
皇城虽然恢弘又壮观不凡,莫名的却给人压迫之感,望气术盈于眼处,顾昭瞧着那只在这一片天地盘旋的人龙,更觉得这皇宫像一处囚笼。
金碧辉煌的囚笼。
……
约莫半柱香后,马公公拂尘搭在手臂间,脚步轻轻的出来了。
他微微颔首,“陛下请大人和小郎进去。”
“劳烦公公了。”潘知州站直了身子,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褶子,招呼顾昭一道,两人跟着马公公一路往里走。
甘露殿是当朝皇帝读书处理公务的地方,此处颇大,只见明黄的纱帐垂地,偶尔风吹来,纱帐轻轻飘起,宫殿两边有褐色的木架子,上头或搁靛青色的书籍,或摆着形态各异的瓷器。
“臣,潘峻安见过陛下。”
见潘知州行礼,顾昭跟着行了个礼,“草民顾昭,见过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一道洪亮的声音自上头响起。
潘知州沉声:“谢陛下。”
顾昭紧随其后:“谢陛下。”
“马公公,给潘爱卿和这位小郎看座。”皇帝抬了抬手,声音倒是温和。
顾昭看了过去,正好瞧见一身明黄的皇帝陛下。
只见他虽然五十多岁了,不过,身形保养得极好,瞧过去不胖也不瘦,一身明黄的常服穿在身上精神抖擞,面容白皙清癯,唇若涂脂,留着一把山羊胡。
乍一看,说他才四十多岁,也是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