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你醒了啊。”管聿眼睛一亮,三两步的走到床榻边,伸手将人搀扶着坐了起来。
顾昭回过头。
“聿儿,聿儿……”老者颤抖着手,抬手要去摸管聿的脸,他浑浊的眼里又有了丝清明。
“聿儿越来越瘦了,阿爷瞧了心疼,你别管阿爷了,阿爷送你去旁人家吧。”
“……竹笆街的张书生不错,阿爷前些日子去瞧了,他一手山水画的丹青着实了得……不不不,他为人迂了一些。”
“要不,咱们还是选杏仁街的许书生吧,听说他很是有奇思异想,前些日子,书坊热卖的草汀游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不不不,瞧那文字又轻浮傲慢了一些……”
老爷子自说自话,自己想一个,还不待管聿开口,他紧着就又否认了。
眉头紧蹙,只觉得把自己的乖孙孙交给谁都不妥。
管聿无奈,“阿爷。”
老爷子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管聿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上,顿时心中大恸。
他摆摆手,别过脸,声音带上了悲凉之意,隐隐好似还有一丝的哭腔。
“罢罢,不拘是张书生还是许书生,抑或是旁的什么李书生……哪个都比我这不中用的老书生好……聿儿,你去吧,别管我这老骨头了,好歹去外头吃一顿饱饭。”
“阿爷,我那儿都不去!这是我的家。”管聿嘴唇一抿,带着一股倔强。
“聿儿,你!”老爷子抬起了头。
他眼里的情感复杂极了,既有伤痛,又有欣慰,还有着忧心忡忡和颓然。
倏忽的,他目光一凝,瞧着屋里背着身看墙上画作的顾昭,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管老伯抬手指着顾昭,又去瞧管聿。
“聿儿,这,这人是谁?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顾昭回过身,笑着道,“老伯好,我一直在这呢。”
管老伯一窒。
……一直都在?
他有些懊恼,开始回想,方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再瞧管聿时,管老伯有些老迈浑浊的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
傻小子!也不知道提醒他一句。
要是让人知道了真身,该如何是好啊!
“阿爷,哥哥他知道。”管聿低声。
管老伯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什么?
什么叫做他知道?
……
接着,管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道。
“要不是哥哥凝了水炁,化了条大鱼相助,我都没力气拖阿爷上岸呢。”
听了这么一朝话,管老伯心生后怕,他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沮丧又颓败。
“都怪我……居然那么多人在一旁瞧着,想想都害怕,要是聿儿你被瞧到了真身,就得被镇在雁门塔中了。”
听到雁门塔,管聿脖子缩了缩,面上有畏惧之情。
……
那厢,顾昭也是知道雁门塔的。
这两日,她在芙城里闲逛,这雁门塔,她也是有瞧到过的,这是京畿最高的建筑,落坐在城南,是十七重的阁楼高塔,前朝时候便有了。
在坊间话本里,这处高塔能镇一切妖邪,更有大妖镇在下头。
小小的一个玉石笔灵,又怎能不怕这高塔?
顾昭瞧了瞧管聿,又看了眼管老伯,眉头皱了皱。
方才她一眼瞧见管聿的感觉不假,和前两日相比,他确实又瘦了一些。
“老伯,这是怎么一回事?”
管老伯,也就是管牧易瞧了管聿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郁郁道。
“我写不来文章,也画不来画了……江郎才尽,江郎才尽啊。”他抹了一把脸,将满腹的心酸吞了下去,“就是我家的聿儿,我家聿儿他要饿肚子了啊,可怜哦!我的聿儿可怜哦!”
顾昭:……
明明是悲伤的事,却因为管牧易那一唱三叹的语调,生生的多了几分喜庆之感。
……
原来,管聿是管家传下的一管白玉笔,因为笔身是白玉所制,且玉质圆润通透,管家人颇为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