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黄心莲瞧着村子里的人都认为钱伯明不是汪福喜的孩子,心里可是自得的很,更是没少对孩子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汪家。
所以,他们也怕,怕最后汪福喜回来后相信了她。
说一千道一万,旁人信了,汪福喜没信,那这场筹谋就是白搭。
尤其当初被征兵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说了,汪福喜身手好,在营地里头立下了功劳,救了个大人物,回头该被嘉奖一番,很可能会成为驿站中的驿丞大人。
驿丞大人啊……
仙安驿站往来都是富贵官爷,王孙贵族,只要将那等人家服侍好了,人家手指缝里漏出一丁半点,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大财!
汪仁鹏眼眸一狠,“既然事情做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黄心莲和汪福林对视一眼,心肝都颤了颤。
“儿啊,你说要如何?”
汪仁鹏抬起头,三角眉短而毛杂,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一不做,二不休,斩草就要除根,咱们将伯娘水性杨花这事儿做实了。”
……
驿站里。
“死人才没有办法辩解。”
钱娘子似哭似笑,鬼音阵阵。
“他心狠啊,抡起锄头就将我杀了,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树下,黄氏穿了我的衣裳,抱着包裹,趁着黄昏夜色,特意从村子口跑了过去。”
“旁人其实没有瞧清楚,我知道的,他们其实都没有瞧清楚走的那人是谁,为着热闹,为了有谈资,他们添油加醋,就跟以前的每一回一样……”
“就为了有那么点说头,他们都说瞧清了,说走的那人就是我,说我和旁的汉子私奔了……有模有样,有鼻有眼。”
鬼音声声泣泪,钱娘子看向汪驿丞,眼里有着不甘心。
“你也没有信我,你也没有信我!”
汪驿丞跌坐了下去,喃喃道。
“是,我没有信你。”
顾昭听了,心里难受得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汪家人当真是杀人诛心。
钱伯明眼里有泪打转,“娘……我也不好,我也没有信阿娘,明明阿娘不是那样的人。”
“傻孩子,你才多大的人,娘怎么会怨你?”
钱多丽瞧着钱伯明,沉默了片刻,喧嚣的鬼炁都收敛了,就像怕鬼炁会伤到面前人一般。
“都长这么大了。”
“对不起,娘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早早的就死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
“……这些年,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虽然鬼音幽幢,阴森又可怖,只这么一句话,钱伯明听了,鼻子就是一个酸涩,瞬间泪意上涌,声音都哽咽了。
“娘,我不难过……真的。”
“傻孩子。”钱娘子平静了许多。
……
钱娘子的尸骨竟然当真是被埋在了自家的院子里,这事既让人难以置信,又让人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
陈长史叹了一声,“只有在家里埋了,才不会被旁人注意到,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立马明了。”
“毕竟,丢在山里,骨头会被野兽叼起,扔在河里,绳子泡烂了,尸骸可能会浮起来,回头被人瞧见了,报官了就不妥了。”
卓旭阳附和,“大人说的没错,灯下黑,那些恶人就是算准了别人想不到这。”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风起了,放眼望去黑乎乎的一片,树摇影动,驿站陆陆续续点上了烛火,每一个屋舍的窗棂处都映着影子,或站或坐,通铺的屋舍里更是有数道影子交错。
白米上的香条不急不慢的燃着,米上覆盖了一层飞灰,白米已经没了原本的颜色。
汪驿丞一刻都坐不住,只想现在就回小腰村,寻出钱多丽的尸骨,再押汪仁鹏一家见官!
他恨声道,“不成!让这狗崽子还能安心的再睡一夜,我不甘心,他们应该马上就去牢里睡稻草去!”
顾昭想了想,时人讲究亲亲相隐,汪驿丞毕竟年岁在那,方才汪仁鹏带人来闹事就可以看出,这汪仁鹏在村子里颇吃得开。
回头驿丞大人要是吃亏了就不妥了。
再说了,这等恶人,不见他们得报应,她今晚如何能睡得着!
顾昭暗暗咬了咬牙,决定一道跟去。
……
汪驿丞唤人,一方面带着他的手信去府衙,寻求仙安县衙派出衙役相助,另一方面,他自己带上了几名驿卒,准备去村子里将人先捆了。
他当驿丞多年,在仙安县令那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