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堂皇,富贵异常,可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
然而,高楼影深。
他谢吉祥能出头,舍了太多的东西,后来,舍去的地方,他拿权势和富贵拼凑,影影绰绰的拼出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存在。
唯一不变的执着,是他被家人卖进宫时被舍去的男儿尊严,或许是因为,那是旁人让他舍去的。
他不甘心吶!
谢家人欠他的!
不论是大弟还是小弟,他都恨啊!
凭什么他们有子孙后代,凭什么!
凭什么被卖到宫里做公公的是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所以,当知道这冲虚道长因为和自己不对付,特意去了趟靖州城,在他那嗣孙谢树棠面前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挑起了那小子心里的罪孽,乃至于二弟家那孙子谢树棣死得惨烈,他在皇城中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
谢家,他由始至终没有珍惜。
只是想不到,今生他竟然又投了谢家,而他谢家只剩临沂一处窖炉,寒酸又落魄,达官贵人,人人可欺……
这一世,他虽然没有入皇宫,不过,这身子竟差到如此地步,那子孙根,不过是徒具其形罢了。
谢丹蕴摇头,也许是因为前世造孽太多吧。
而今世,他还在继续造孽。
......
谢家祠堂。
冲虚道长一句谢家掌不得陛下的兵马,谢丹蕴盯了他片刻,最后倏忽一笑,道。
“我谢家掌不掌得陛下的兵马,不是你冲虚道长说了算,是能为陛下产下千军万马和万千子民的鬼母蛛说了算。”
他侧了侧头,目光看向祠堂里帷幔上头的那道黑色影子。
只见八足的大蛛每一根足肢壮硕,上头有着细密的黑毛,腹肚处鼓涨得几近透明。
仔细看,里头似乎有人的影子。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大蛛竟然生了一张女子的脸,还是一个生得十分温婉清丽的女子。
细眉细眼,肌肤白皙,面有慈母温柔之色,就像是夜里哄着娃儿入睡的母亲,发髻旁有些许的凌乱,低垂的眉眼还有着一抹温柔和倦色。
那是母亲的韵味。
在谢丹蕴说完这话的时候,鬼母蛛硕大的肚子翻滚了一下,似乎有一股气涌出,它打了个嗝儿。
随即大尾摇了摇,祠堂里帷幔飘飘扬扬。
倏忽的,一道人的影子在鬼母蛛尾部处掉了出来,他有些木楞的爬了起来,抬脚往前走。
谢幼娘惊骇欲绝,“三叔......”
这鬼母珠里掉出来的人她认得,这是她娘家的三叔啊。
犹如一道惊雷击中,她抖了抖,几欲昏厥,目光再看向谢丹蕴又惧又怒,手指着他,颤抖的声音说的囫囵,几乎听不清。
“吃了,阿爹被吃了,大兄......大兄被吃了。”
她的阿爹,大兄,嫂嫂,侄儿......就是连方才门户里瞧到的那些邻居,他们都被吃了。
他们不再是他们,所以,他们瞧她的目光才那么的陌生又无情。
谢幼娘急急的扫过周围,再看到谢丹蕴身后的人,目光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缩了缩。
这些人......他们又有几个是真的人?
谢幼娘咬牙,“谢丹蕴......你,你禽兽!”
“不,你连禽兽都不如!禽兽尚且不害亲族,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的族人啊!”
她声音凄厉,怀里的孔婵娟眉头皱了皱,随即揉着眼睛渐渐醒来。
“阿娘?”
面对谢幼娘的控诉,谢丹蕴笑了笑,细眉舒展。
“阿姐说的什么话,能为陛下效劳,自是我谢家的荣幸。”
“等道长麒麟子炼成,到时,我也一样会舍去这皮囊,入那麒麟子体内,到了那个时候,鬼母蛛诞下的鬼兵都得听我号令。”
眼下谢氏一族的血肉,与其说是为了鬼兵,不如说是为了炼麒麟子罢了。
他同样抬头看向那未明的东方。
待他入麒麟子体内,他就能为陛下招兵买马,这一世,他不要做那皇城的谢公公,他要做统领天下万千兵马的兵马大元帅,为陛下夺回江山。
如此,方能恭迎陛下圣驾。
……
冲虚道长抚了抚须,一脸欣慰,感慨不已。
“吉祥,虽然咱们时常有罅隙,不过,咱们对陛下的那颗真心,那是不分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