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定银,顾昭提着食盒走了,很快,赵庞也离开了。
店肆里又安静了许多,只偶尔一阵风来,吹动门檐下的铃铛叮叮叮的作响。
左右没有客人,牛犇犇坐了下来,摘了长衫外头罩着的围裙,这样一扯,不经意就碰到了脖颈上那红线绳,他动作顿了顿,将搁在长衫里头的红线绳拿了出来。
只见红线绳另一端坠着一个两端尖尖,就像是牛角形状一样的挂饰,微微有些泛黄,带着年月的古朴之气。
牛犇犇拿出帕子细细的将这挂饰擦了擦,这才重新塞到了衣裳下头。
......
时间在日头的东升和西落中悄然溜走,转眼又过了一日。
马儿得哒,车轮磷磷,一辆马车在山脉间的小道中跑过,扬起浮尘阵阵。
山道狭窄,一面是悬崖,还有一面是那涯石峭壁,上头有青葱挺拔的山木连绵。
一阵山风刮来,带来山谷的幽鸣呜咽,还夹杂着林间树木摇曳的沙沙声,西落的夕阳为这山林披上一层橘色的薄纱。
“驾!驾!”
不知是风吹的,抑或是这两日接连的赶路,老马露在外头的眼睛有些红。
他扬了扬鞭,又抽了抽拉车的骏马。
“老马哥,天快黑了,要不咱们寻个地方歇一歇?”孔其明探出头,问道。
“不了,这片山林歇不得。”
孔其明不解:“啊?”
老马咬了咬酒囊口,呸了一声,将那囊口吐出,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将酒囊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空酒囊随手往车厢旁一丢。
浑酒下肚,那双眼睛顿时更红了。
“不能歇,我紧着赶马,今夜应该能到临沂。”
经过这两日的赶马,老马拉碴的胡子更拉碴了,形容潦草,自有一股风尘仆仆之气。
相比而言,一直在车厢里的孔其明一家三人,虽然面有倦色,衣裳也有些皱巴,不过却干净体面。
两厢一比,孔其明和谢幼娘愈发觉得老马哥厚道。
这等于是白捎他们一程啊。
孔其明时不时的出来陪老马唠嗑,他环顾过周围的山脉,忍不住问道。
“老马哥,此处有甚不妥啊?”
他顿了顿,倏忽的一惊。
“难道是有那绿林悍匪拦路?”
老马眼神有些疲惫,熬得有些红的眼睛还是看着前头,听到这话,他不免嗤笑了一声,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不是。”
啊,不是啊,不是就好。
还不待孔其明的心思放松,就听老马压低了声音又道。
“不过,这玩意儿可比绿林悍匪可怕多了。”
孔其明侧耳听了过去。
老马沉声,“是僵,临沂百姓皆传,这一片林子可是有僵的,青面獠牙,直挺挺的板直着身子,靠弹跳前进,喜欢吃人血的僵。”
孔其明讪笑,“老马哥也爱吓唬人。”
老马脸一绷,“吓你作甚,是真的,临沂都传了,有人在月夜时候瞧到了,它们有好几只呢,月圆之夜站在那山林高处,青面獠牙,齐齐对着月亮拜了拜,瘆人得很!”
孔其明心中一紧,连忙朝四处看了看。
山峦叠幛,夕阳落下的余辉温暖又明亮,倦鸟归林,自有一番静谧。
都说疑心出暗鬼,他听了老马的一番话,这下是瞧啥都不妥了,总觉得这山林着实静了一些,就连偶尔几声鸟鸣声起,也觉得是那老鸹在凄厉的哀叫。
老马紧着又扬了扬鞭,马儿疾驰而出。
……
孔其明有些紧张,好在老马口中那青面獠牙的可怕东西没有出现。
夜色渐起,星星点缀在夜空之中,老马紧赶慢赶,终于在亥时时刻,赶到了谢家庄。
谢家庄没有在临沂城城内,它是在临沂城外十数里远的郊外,此时夜深人静,谢家庄却燃了火盆和烛火,远远望去,村子就像是有拳头样的光团蜿蜒点缀。
尤其是庄口处。
只见高高的牌坊矗立着,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两边是两人抱住宽的圆柱,上头浮雕两条盘旋而上的巨龙。
两爪四趾,尾部藏在祥云浮雕中瞧不真切。
牌坊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谢家庄三字。
此时,牌坊两边燃了两盆巨大的火盆,火光冲天,映得这一片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