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瞬,他忽地垂眸,眼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没一会儿,水声停息之时,说好坐着等人的咸毓已经困得躺下了。
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依稀之间听见楚蔽在外头收拾的声响。
等到烛火熄灭,床榻外传来了一阵清浅的气息时,她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他也进来休息了。
咸毓一向睡前都不跟人打招呼,因为她睡着得太快,也来不及和人打招呼。
此时正逢盛夏,夜里仍然热意不减,身边忽然涌过来一阵微弱的凉意,使她下意识地就往凉快的位置靠了过去。
以往自己睡着后没知觉的姿势咸毓从不在意,可就在这时,她的忽然摸到了一块鲜活的肌肤,险些将刚已睡着的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接着她虽没有惊得直接睁开眼睛,但她的手却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嗖地一下就“弹”开了。
“……”
这一切自然都被楚蔽看在眼里。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另一方的被动参与者。
接着床榻上又恢复了宁静。
意外半醒过来的咸毓正打算接着重新入睡时,耳侧忽然又传来了她最为熟悉的声音。
“你不习惯?”楚蔽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咸毓本想装死,从而可以懒得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睡觉。
但他那低沉的声音和直白的提问,让她也无法毅然决然地忽略。
最终,她还是蠕动了几下自己的嘴,带着困意回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何时已经习惯了……”
接着楚蔽也不再回话了。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眼下这状况,他二人也是头一回。她下意识地避让,反倒是正常的反应。
屋外夜空中的皓月从乌云背后飘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咸毓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睡了过去。
可是楚蔽却并未睡着。
他睁开眼睛,垂眸看着往自己腰腹拱着的小脑袋。
乌黑的长发像是细软的刷子,紧贴在他的肌理之上。若是旁的怕痒之人,那便成了活受罪。
他虽并未痒,他却忽然翻身而起。
漆黑宁静的夜晚,他独自从床榻上起来,往屋外走去。
而他身后睡沉着的咸毓自然是浑然不觉。
等到太阳高高挂起时,咸毓被言而有信的牛娘子给叫醒了。
这种日子的咸毓当然不敢赖床,醒来后的第一刻就记得查看自己有没有弄脏衣物。
等到她们两个人才终于在桌旁坐了下来后,牛娘子主动提到:“他昨夜没和你睡?”
“噗!”咸毓刚喝了半口的茶,差点儿呛了出来。
相比“同房”二字,其实对于咸毓而言,或许反而是一个“睡”字更加显得简单粗暴些。
虽然在牛娘子口中的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
牛娘子给咸毓递了一个目光,咸毓往门外伸了伸脑袋,好像是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她其实也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懒得站起来,只是大致猜到和牛娘子口中的楚蔽有关。
而牛娘子还以为她已经明白了,于是接着抱怨了起来:“大半夜的也不知抽什么风!一个人出屋外学制马车。他先前约莫从未做过此事,竟然有胆量一个人忙活?等到一大清早我家郎君起来时见着后吓一跳!拉着我说后悔没收他为徒了……”
咸毓听得稀里糊涂的,她迷迷糊糊地先问了一句:“是因他不经你们同意用了你们的木材吗?”
牛娘子:“……”这孩子怎会如此想?
“这是小事儿。”她摆摆手道。
关键是:“他独自摸索,硬生生制成了一辆四不像马车,教我家郎君看得又是遗憾又是感慨。”
咸毓大致听明白了,好像是楚蔽大早上占据了他们的注意力。
而她则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一概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她只能继而问道:“那眼下如何了?”
牛娘子叹了一口气,回道:“自然是赞他勇气可嘉,帮他拆了重制呐。”
但这并不是牛娘子眼下想聊的重点。
一夜过去,不仅她家郎君对那小子赞赏不止,她也由此改观了看法。牛娘子嘀咕道:“原以为他是个混不吝的,眼下看来倒是稳重之人,竟然能懂事夜里独自出屋找事干。”
咸毓简直哭笑不得,她双手捂脸再次同牛娘子解释道:“他不是您想的那样的人。”
牛娘子根本不听,反驳道:“男人都那德行,你可别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