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并未失忆。他记得自己只是被叫去同人一起喝酒,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醉倒到失去神智的地步, 因此他不可能漏过什么。
蓝景重复道:“仅是喝酒。”
咸毓无奈地摇摇头:“你哪是喝酒?你分明是被叫去陪酒了。”
“陪谁啊?”蓝景从粥碗中抬起脸来, “席上坐着是谁?人模还是狗样?我都没留意呐。”
一旁刚来上菜的仆从:“……”
不一会儿, 等他们吃完早上这一顿后, 那些人却没有放他们回去,而是要求他们去了另一处。
彩纱拂柱, 幽香浮动。他们到了一处满是华服的厅堂, 接着那些人便说要替他们重新梳妆。
蓝景当场都气笑了, 他插着腰说道:“我身为男子, 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一日。”
他这是不肯了。
但这也不意外,他眼下几乎是这一批中领头的“刺头”了。
其他人实则也并不愿意,就算有些人心思已经动摇了,但到底都是从小男子之身,从未有过如女子那般非要仔仔细细梳妆打扮的时刻。
他们眼下身上穿的衣裳已经价值不菲,因此大家在方才出屋前,其实也肯定认真收拾过了。
可他们没想到,接下来还得再重新打扮一番。
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婉拒的话语,可这里的人根本都不会将他们的话放在眼里。
如今这些人就如那羊入虎口,生杀予夺尽在股掌之间,若有不服的,那自己爬个院墙、冲破一众防线试试?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一点想必是个人都能想到,所以但凡聪明一点的,也该知道只有团结更多人的力量,才有一线生机。
因此蓝景也只是嘴上闹腾,到头来还是得被那些人压着好好的梳妆打扮。
他们这批人中,属这三人最为不服管教,在此期间咸毓和楚蔽略微不配合时,这里的人也由着他们了。
哪怕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没完全意识到这三人渐渐地形成了较为稳固的三角。
咸毓的眉眼是楚蔽帮她画的。之前她一直开玩笑说他可以做个tony,但真当他露了这一手时,她也是颇为惊讶,他显然不像是业余的水平,但楚蔽也只不过是动用了一些易容的手笔,在他的动作之下,咸毓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棱角,这样就能以免被人瞧出女气。
蓝景换完衣裳出来一看,见自己这位兄长忽然间变得愈发俊俏了,他惊奇地说道:“若是能打扮得如此俊俏,那我也要!”
他厚着脸皮想让楚蔽也给他亲自画个眉眼,自然是被无情拒绝了。这里本就有候着的人专门为他们梳妆,咸毓和楚蔽自己动手也只不过是一丝通融罢了。最后蓝景一咬牙,也随便让那些人在他脸上动作了。
他就不信了!他们能在他的脸上画出什么花样来、以及稍后那老妖婆又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不过在这之后,那再次出现的牙婆却没有再对他们做些什么,而是带了一批陌生的人来见他们。
那些人显然不是外面的人,因为瞧他们如出一辙的着装,便可以认出十有叭九是同他们一样的人。
而他们是最新一批,那么眼下来的郎君想必相较来说“老人”了。
看来这个牙婆是想带老人来给新人打个样。
咸毓侧首轻声问身旁的蓝景道:“昨晚你去陪酒的时候可有见过这些人?”
蓝景迷茫地打量了一番,胡乱地摇头道:“就算是那些人在场,我也没有留意到。”
再说了这些华服玉面的郎君,一个个脸刷得跟墙一样白的似的,蓝景一眼望过去都觉得大差不离,在他眼中几乎都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似的。
蓝景看的直皱眉头,满是嫌弃地说道:“我可不想擦成这样!”
咸毓看了他的脸,忍着笑道:“可你眼下也白得很。”
蓝景顿时更加暴躁了。
他这架势有些诙谐,咸毓全阵以待的心思都因此消散了,她嘴角带着笑意地转过头去,却看见楚蔽一脸冷漠地看了过来。
咸毓以为他也不高兴自己被如此对待,于是她主动安抚道:“再忍他们几日?”
等大致了解到此处到底有多少的人之后,就离他们离开的时间不远了。
这一点他们和蓝景也商量过了。
可是楚蔽闻言却在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回道:“忍着他这般?”
咸毓不知道他没头没尾的说的是什么,索性直接挨到了他的身边,靠宽大的袖子做掩饰,在这之下悄悄地去牵了牵他的手,果不其然,她察觉到他周身冰冷的气质缓和了下来。
但他两也没有一直拉着手,而是咸毓握了他几下之后,只能就此分来了。因为上首的牙婆开话了。
牙婆年迈的目光扫过这一批新运进来的新人,见到姿色上等的几张面孔之后,暗自颇为满意。
她亮了亮嗓,说了起来:“想必各位也猜出来了,今日便让大家开开眼,也好让你们知晓什么是规矩!”
比起这边的人闻言之后的面色各异,那边的旧人就训练有素地地下了头,姿势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下大家瞧得越发五味杂陈了,皆是心知肚明地知晓,眼前的这些人,或许就是未来自己的模样。
牙婆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来,然后让那些已经被驯化的侍君上前几人。
香风席面,绫罗掩体。
一个个妆容精致的妙龄男子徐徐上前,有的手持折扇,有的捏着锦帕,行走间姿态从容又刻意,每一道眼神都像是预先设想过的神态。
“阿嚏!”蓝景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