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棠皱眉:“怎么回事?”
叽叽喳喳的对话从外间传来,络秋掀开提花帘看了眼,忙忙又放下帘子,有点紧张地说:“是乌丸人。”
话落,沈玉晦朝外看了眼,低声:“今年乌丸要来朝上供,途中大雪封路,至今才赶到京城。”
苏韶棠没有心思管什么乌丸人,她的手一直抚在腹部,脸色很不好:“进宫便进宫,拦我们的马车做什么?”
她只想让乌丸人把路让开,让他们赶紧回府。
那边乌丸人不知在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沈玉晦侧头听着,等听清后,直接冷了脸:“他们公主的马车坏了,想从行人中借一辆马车给他们公主。”
说是借,这行为和抢有什么区别?
话音甫落,就见几个乌丸人朝他们的马车走来,苏韶棠意识到什么,木着一张脸:“不要告诉我,她看上了我们的马车。”
苏韶棠一贯奢侈,哪怕京城中都少有马车可以华贵得和安伯侯府的相提并论,乌丸公主可能在西洲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看中了她的马车。
马车外,响起乌丸人别扭的官话:“我乃乌丸使臣,三公主的马车不幸途中损坏,借用你家马车一下,请里面的人下来。”
苏韶棠面无表情:“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想借用马车,不问主人家答不答应,居然直接让她们下去?
沈玉晦更刻薄:“也许来京的途中被冻傻了。”
乌丸来京的人甚多,乌压压的一片,络秋有点不安:“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苏韶棠冷着脸:“让他们滚。”
她声音不小,直接传出了马车,落在乌丸人耳中,乌丸人向来瞧不起中原人,尤其是中原女子,顿时被惹怒:“公主借用你的马车是你的福分!”
乌丸使臣进京的消息也传进了宫中,使臣进供来得这么晚,太和殿内有片刻的安静,崇安帝看不出喜怒,将迎接使臣一事交给了沈玉案。
乌丸公主一脸不满地下了马车,说了句苏韶棠听不懂的乌丸话,似乎在催促,眼前所谓的乌丸使臣当即要动粗。
马夫怒道:“此乃安伯侯府的马车,你们好大的胆子!”
乌丸人一时没听懂,仍要拉马夫下来,下一刻,一道利箭破风声直接钉在了乌丸的那辆马车上,巨大的冲击力下,马车直接散架,若非乌丸公主下马车得早,怕是会出现事故。
饶是如此,乌丸公主依旧吓得脸上血色尽失。
沈玉案骑着马及时赶到,雪花落在他肩膀上,他脸上神情淡淡,但话音中似夹着风雪:“乌丸使臣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乌丸公主身边的一人看清来人是谁,骤然变了脸色,似有些惊惧,压低声音:“是沈玉案!”
第43章
沈玉案三个字,对于乌丸人来说就仿佛一个诅咒般。
安伯侯府的侯位自然不是凭空得来的,当年长公主去世后,安伯侯领命镇守边关,顷余二十七年乌丸来犯,断了老安伯侯的一条手臂,年仅十七的沈玉案斩下乌丸二王子骨力颂耶的人头,骨力颂耶是乌丸统领最疼爱的儿子,也是那年乌丸的领军。
战况维持了一年余,正因那年战败于沈玉案,乌丸不得不来派人议和,至今仍需要来朝上贡。
就如每本中都会给男主添加战功赫赫的人设,沈玉案同样也有,后来老安伯侯断臂,他伴随父亲回京上交兵权,才得圣上看重,一步步爬上今日的位置。
媃兰公主听见身边的低语,抬起头,大咧咧地朝沈玉案看去,然后,她的眼神中充满怀疑:“他就是沈玉案?”
骨力颂耶是媃兰公主的亲兄长。
当年骨力颂耶战死,头颅被挂城墙三日三夜,若非乌丸后来议和,连尸身都未必能送回西洲安葬,自那以后,乌丸人对沈玉案这三个字闻风丧胆,在媃兰心里,沈玉案的形象应该是魁梧健壮,就好似乌丸儿郎般铁铮铮的汉子,而非现在一副弱不经风的矜贵公子模样。
萨安力当年随骨力颂耶出战,亲眼见到沈玉案斩下骨力颂耶的头颅,自然知道沈玉案有多狠。
萨安力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双毒蛇似的眼睛从卷发中露出,他没回答媃兰公主的话,只是阴沉道:“别招惹他。”
媃兰有些不满,但对上萨安力的视线,她浑身一僵,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乌丸部落崇拜强者,而她父亲逐渐年迈,加上兄长兵败,多年对中原上贡,底下部落这两年也有了别的声音,媃兰知道她现在得罪不起萨安力。
沈玉案的声音传进马车,络秋紧绷的身子才放松,惊喜道:“夫人,是侯爷!”
腹部传来隐晦的疼,让苏韶棠现在格外烦躁。
下一刻,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沈玉案那张脸露出来,一见夫人脸色,他眸中情绪冷了下来:“夫人,可有受惊?”
苏韶棠冷着脸说:“天子脚下,都能让人欺负到你妻子头上,你这个北门禁军统领的名声看来不够响亮。”
沈玉案很是沉默了一阵。
但他不能反驳苏韶棠说得错了。
就在这时,萨安力终于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就好似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他未曾看向马车内,只紧紧盯着沈玉案:“乌丸来供,途中公主马车损坏,借用京城一辆马车,想必安伯侯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马车里传出一道娇脆的声音,半分面子都没给他留:“我的马车,你那所谓公主怕是没资格受用,那两条腿要是不会走路,就爬着进宫!”
萨安力和媃兰都听得懂中原官话,自然知道这话中的讽刺,萨安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抬头,借着沈玉案掀开的帘子看见了马车中的女子。
乌丸是游牧部落,女子再如何金贵娇养着,也会被风吹日晒,比不得这京城女子肌肤细腻。
哪怕在京城贵女中,苏韶棠容貌也是其中佼佼者,女子一脸嫌弃,眉眼间都是挥之不去的矜傲,萨安力被那白皙的肌肤晃了眼,再回神,他古怪地笑了声:“夫人说得是。”
闻言,媃兰公主不满,但基于萨安力的威慑,敢怒不敢言。
察觉到萨安力视线在她脸上扫了圈,就仿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觊觎猎物般,苏韶棠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