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下榻,弯腰捡起踩皱的书,用帕子擦拭封皮,不疾不徐抬起眼睛,笑,“怎么,累着了还是伤着了。”
经过昨夜整整一宿的燥乱,顾云慕眼下根本不能提“女人”二字,想到这儿便觉得腿发软,腰没劲儿。
前后进去六七个瘦马,他却一点觉不出快活,反而像具行尸走肉,只想赶紧让那股子憋闷释放,最后真真是崩溃了。
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可那...还是丝毫不消停。
怂恿着他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
便是晌午起床,也是下人服侍着才穿好衣裳,梳好发髻,为着不失礼数同顾辅成请安,这才硬生生挺到膳厅,否则他大约要在床上横着一日。
他气归气,却没忘记正事儿。
斜斜靠着软枕,朝顾云庭使了个眼色,“昨晚要了几回?”
顾云庭眼皮都懒得抬:“我不是禽兽。”
顾云慕心下一滞,这话说的,难道他是?
“那药药效如何,我特意依着你的身子骨叫人减了点分量,但那些东西用上,不找人定是不成的,老鸨给你塞进房里几个瘦马,模样好吗?”
顾云庭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卷起书来,“那么想知道?”
“自然。”
顾云庭单手覆在衣襟,解了扣子撩开外衣,露出缠裹着纱布的胸膛。
顾云慕惊了,半晌没说话,后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顾维璟,你有病,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有病。”
顾云庭又穿好衣裳,起身握着书往外走。
再跟他待下去,快要憋死了,空气混浊,无法呼吸。
.....
涿州,四月中旬。
远远望去,葱茏欲滴的绿,满目皆是。
绿草从枯黄中苏醒,大片的铺展开翠色,犹如一条漫无边际的绸缎,尽头有纵横交错的河渠,水流缓缓而行,灌溉着沿河两道的作物。
清早时,天空中仿佛还凝着一层白雾,走在其中,浑身湿漉漉的。
邵怀安正在与涿州百姓和各地官员讲解新稻种的培育方法,如何育苗,在何时插秧,何时灌溉疏通,他弯着腰,耐心仔细。
跟在身后的官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都是裴楚玉从范阳各地推选出来的官吏,有些在工部任过职,有些则毫无经验,因着战乱后人手经费不足,便是抓到一个算一个,半强迫半鼓励的要求他们在一月内受训完,随后折返各自治所,带领百姓在五月中旬前,全部完成种植。
邵明姮则在整理刚育苗完毕的红薯,哥哥此番带了不少,但也仅够几十户的百姓供应,不得以,她只能从中挑选能干又肯吃苦上心的,率先将苗发到他们手里,重新分配过良田,他们两三日便完成了除草,翻地,种植和灌溉。
天阴着,于农耕有益。
众人着实不敢耽误,穿着蓑衣留在地里继续听课。
邵怀安将蔬菜种子按类别分发,并且嘱咐了栽种事项,各人拿笔仔细记好,干劲十足,个个面上带着踌躇满志的笑容。
这是范阳许久以来的安宁,这份安宁来之不易,势必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最大化开拓。
裴楚玉骑马从陇道上经过,便看见这么一个场景。
乌青的光影里,一群人不知疲惫,干得热火朝天。
一块块分发承包的田地前后种上了粮食,种上了蔬菜,远远看去,像是棋盘盒,整齐而又赏心悦目。
他心情甚好,再往前走,便看见弯腰与几个女娘说话的邵明姮。
她被那群女娘围着,就像一捧洁白的雪,乌发拢成一个髻插上发簪,干净利落,窄袖对襟春衫,下面是便于行动的长裤,卷起一截袖子,露出莹腻的腕子,她不时抬眼看向她们,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有时可能听不懂涿州本地话,便侧着脸将耳朵靠向对方,听懂了便弯眸轻笑。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站在人堆里,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她。
裴楚玉饶有兴趣的骑着马,盯着她看了半晌,刚要上前,宋元正从后赶来,一把拽住他的缰绳。
“将军,我妹妹定亲了。”
“我知道啊。”裴楚玉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定亲又没成亲,何况这么多月过去了,我也没见她未婚夫露面,想来是不怎么当真了。
他不着急,总有人比他着急,你说是不是?”
裴楚玉翻身下马,哈哈一笑,“元正,你放心,我是喜欢邵娘子,但我不会轻薄她。”
宋元正哪里会放心,当即跟着跳下马来,追上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将军,我不同意。”
“你又不是她,不同意干我何事,心里憋着不成,我总得问出来得个答案,对不对?元正,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死是活我都乐意,谁叫她如今就是一个人,还就是这般招人喜欢呢。”
他阔步走上前,径直站在邵明姮身上。
隔着这样近,能看清她白皙耳垂上的细小绒毛,又柔又软,叫人想捏一把。
他虽这么想,却不敢冒失,背着手站在原地等着。
她正在教女娘们时令果蔬的种植办法,想必是跟她哥哥学的,讲的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有时她们打断来询问,她也笑着停下,等对方说完,又慢条斯理解释,毫不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