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装扮一新,到头来却被一匹马给毁了,待会儿若是看见她,该是怎样狼狈。
他想着或许该去换一身,又怕错过邵小娘子,只得愤愤不堪地吐了口气,攥着拳头等在原地。
天色渐黑,城中的灯笼陆续亮起来。
城楼上的士兵正好换岗,齐整的步伐铿锵有力,咚咚咚几声响,顾云庭漫不经心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瞟了眼,却登时一怔。
一行商贾打扮的人远远走来,当中那位唇红齿白,眸色清润,饶是做男装打扮,仍遮不住与生俱来的风流,她握着缰绳,时不时往身后马车扫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另一只手不时覆在腰间的荷包,她朝自己看了眼,又迅速撇开。
然而——
她又兀的转过头。
四目相对,犹如电击一般。
邵明姮愣在马上,握着荷包的手使劲攥住,手心全是汗。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心神一慌,又不敢露怯,忙稳住身形坐直了些。
马匹走的稳重,逐渐朝他靠近。
他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邵明姮想避开他的凝视,却又很难做到目光斜移,因为他就站在正前方,不可避,不能避。
于是她迎上去,用最温和平静的眼神回望。
他应当不是为了捉她,否则此处早就围满士兵,而现在只他一人在那儿,千丝万缕的情绪笼在眸中,似要黏上自己一般。
只有几丈远了。
邵明姮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握缰绳的手有些发滑。
然后,守城士兵将她拦停。
邵明姮尽量不去看旁边人,手指却忍不住发抖,从荷包中摸出鱼纹令牌,递向士兵。
有只手半路截下,细长的手指捏住对面那端,强烈的注视令她不得不抬起眼皮。
漆黑的眸子,似有许多话想说,酝酿着,翻腾着,就那么热切渴望地看着她。
温热的拇指摁住她的虎口,邵明姮脸一热,下意识想要后撤,他却更快,从下整个儿包裹住她的小手,连同令牌一并握住。
士兵早已知道顾云庭是谁,便恭敬的退到身后,一语不发。
邵明姮弯腰居高临下望着她,手被攥住,无法抽离。
他的唇动了下,随后用力一拽,左臂揽住她的腰将人从马上扯了下来,脚步上前,她后退,被圈在一人一马当中。
“邵小娘子,我....”
“哒哒”的马蹄声像是密集的鼓点,剧烈地沿着地面传至耳畔。
顾云庭侧眸扫了眼,神色骤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没了机会,他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抱,随后猛拍马背,“快走!”
骏马疾奔,甩开点点泥泞。
脸上一凉,他顾不得擦拭,跟着上前两步,却见那骏马驶过城门,很快身影模糊。
城门处恢复平静,他低眸,站在槐树下慢条斯理擦拭脸庞,脖颈,心中像被洪水席卷而过,除了崩塌沦陷的破败以外,空的只剩坑洞。
顾云慕勒紧缰绳,一跃跳下。
“二郎,你在这儿作甚?”他走上前,把缰绳递到侍卫手中,一拍他肩膀将人推到偏僻处,“父亲方才找你,有事要商议,一整日跑哪去了,嗯?”
眼睛往城外觑了眼,顾云庭回他:“在书肆坐了会儿,刚停雨才出门。”
“看不完的书。”顾云慕笑,“走,今夜随父亲和我见几个扬州官员,还有盐商。”
“不想去。”顾云庭满腔怨愤,若不是顾云慕,他至少能跟邵小娘子说句话,哪怕约定下一次见面,约好时辰地点,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甚至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只能生生由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
心不停的往上冒酸水,又酸又胀。
“你若是不想去,亲自同父亲说,我可不做传话的。”顾云慕别有用意地眨了眨眼,附在他耳畔说道,“你就不想想见见扬州瘦马?听闻她们可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小娘子,腰细胸鼓,模样俊俏,嗓音儿也特意调/教过,单是听声音便能酥了骨头,你跟着开开眼。”
顾云庭反感地推开他的手臂,冷声道:“我今夜要去看大夫,治咳疾。”
“你那咳疾不耽误事,”顾云慕跟在他身后,几步便并行走动,“身子不好也无妨,你就在那儿坐着,那些瘦马懂事儿,会伺候,保准叫你食髓知味,永生难忘。”
顾云庭看向他的腰,阴恻恻的眼神看的顾云慕打了个冷颤,“二郎,你看我作甚?”
“我看大哥那地儿有多壮。”
顾云慕一愣,忍不住大笑起来,“隔着衣裳能看出来,总之肯定比你强!”
顾云庭淡声回道:“未必。”
“顾维璟,你什么意思?”顾云慕受不得这种事情的激怒,非要争个上下输赢,这事关颜面,尤其是同顾云庭相比,他那瘦削的身子骨,能比得过自己?
顾云庭不搭理他,越走越快,听见那声音便觉得烦闷。
偏顾云慕不肯罢休,非要听他承认他不如自己,恨不能当街掀开,同他比个大小。
最后愤懑一跺脚,“顾维璟,我还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