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放低了声音用手挡住嘴巴:“有些事,他们便替你做了。”
高宛宁蹙眉,不解。
高启做出一脸严肃,沉重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那邵怀安流放岭南,妹妹不愿再见他本就在情理当中...”
“我没有不想见他。”高宛宁摇头,否定了高启的说法。
高启一愣,暗道:难道你想见他?想见他怎么还假死?
面上却讪讪笑着:“是我说错话,妹妹别见怪。”
高宛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捏紧了帕子急急问道:“爹娘不会是对玉瑾...”
“爹娘暗中找人去了结了他。”
巾帕刺啦一声,高宛宁倏地站起来,柳眉蹙紧,目光灼灼的瞪着高启,高启也跟着站起来,道:“爹娘说,恶人他们来做,妹妹依旧是顾维璟心上皎月,纯洁无瑕。”
默了许久,高宛宁眼圈有些红热,她没有同高启发怒,也无权指责爹娘的无情和擅作主张,为了救伯府,玉瑾不能活。
临走高宛宁叮嘱高启,回京后务必不露声色,隐忍蓄力,绝不好叫任何人知晓她活着的消息。
高启怕她不上心,扒着门框提醒:“妹妹,咱们伯府的前程可就全握在你手里了。”
高宛宁冷声道:“我晓得了。”
多年过去,她根本不知道顾云庭待自己还有几分诚意,但她了解他的为人,那是个极重感情的男人,面冷心热,思维也极其缜密,若要与他重逢,势必要仔细盘算一番。
伯府的处境想必他比自己还要清楚,贸然出去,定会引得他猜忌怀疑,情谊便也就渐渐淡了。
何况,她嫁了人,对他而言便是有夫郎在身,他虽喜欢自己,但决计不会做有为礼法的混账事。玉瑾是流放,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便仍是他的娘子。
男人有时候很怪,比如若她在玉瑾流放时便写下和离书,那么顾云庭不一定会惦记她至今,若她在玉瑾死后依旧守身不改,那么顾云庭兴许会更执迷更想将她夺回身边。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只是,而今有个令她头疼的事,阿恒竟然做起她的替身,且直至今日都没有离开。
阿恒不走,她便无法名正言顺地与他站在一起,自然也无法让他用全力为伯府开脱。
.....
“郎君,有我哥哥消息了吗?”
顾云庭进门的一刹,邵明姮便迎上来,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为他揉搓捂热,他抽出手,解开氅衣带子,顺势挂在衣桁上。
“没有。”
邵明姮眼里的亮光兀的熄灭。
“有人说在距离徐州城二十里地的驿馆见过,但我觉得不太像。”
“为何?”邵明姮又提起精神,跟着他走到书案前。
“此消息若为真的,邵怀安既能去到如此近的驿馆,那么也能顺利进城,但他没有,也就是说,消息为假的可能性较大。”
“我想去看看。”邵明姮咬着唇。
顾云庭抬眸,“不行,我已经着人再探,若着实可靠,再去也不迟。”他低下头,从右手边抽出一本书,提笔开始圈写。
动作不疾不徐,字迹遒劲条理。
邵明姮哼了声,语气挟着质问:“若出事的是嫂嫂,你会平心静气坐在案前看书吗?!”
毛笔发出晦涩的拧动声,顾云庭掀开眼皮,目光深邃冷鸷。
“我说过,不要提宛宁,不许议论她。”
“因为我不配吗?!”他的从容刺激到邵明姮,让她情绪失控。
一想到哥哥处境危险,而自己只有干等着,眼巴巴求着他去搭救,便觉五内郁结,气血上涌,意气用事的话压也压不住。
“替身便连同你商量的权力都没有吗?只能为你是从,任你拿捏,即便知道那可能是哥哥,也不得不心急如焚的坐在温暖的房间,像个傻瓜一样苦等消息?
那是我哥哥,是与我血脉相关的亲人,我不管那消息是真是假,早一刻晚一刻,都可能丧失救他的机会。
你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不!你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憎恨他吧!哥哥娶了嫂嫂,你怀恨在心,便是我低声下气委身于你,你也不肯尽全力救他?”
“你最好别后悔。”他神情淡淡,捏着笔杆的手指放缓了力道,双手交握垂放在膝上。
“后悔什么?”邵明姮眼眸通红,转身不管不顾冲到外间,打开柜子找出一件厚氅,因为激动手指颤抖着打了个死结,她顿了一顿,没回头,撂下狠话。
“我最后悔的是,在从你嘴里得知哥哥出事的时候,没有立刻出门寻他!你放心,我也不会再求你,我自己去找!”
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碎银子,咣当扔到地上,“这是马匹钱!”
门被踹开,她急匆匆跑了出去,顾云庭抬头时,只看见一抹氅衣的绯红。
咔哒一声,寒风把门狠狠拍合。
漆黑的夜空,雪粒子唰啦唰啦打落。
马厩中还亮着光,长荣正在喂马,见她满眼是泪跑来,不由地惊呆,他手里握着草料,结巴地开口:“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邵明姮咬着唇,没有回他,却是径直解了缰绳,拉着马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