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者,终究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邵明姮看扈从将尸骨装起来,随后封存好扛起来往山下走。
“郎君,那年夏天你便相信宋邵两家是冤枉的,对不对?”邵明姮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头,呛了雪,咳嗽的眼泪都流出来。
顾云庭睨她,递过去巾帕摁在她眼角。
邵明姮接过来道谢,擦去面上的雪痕,恭维道:“郎君正义且聪明。”
她脸颊冻得通红,眼睛便愈发漆黑明亮,顾云庭扫了眼,扯回她手里攥的巾帕,随后叠起来收到袖中。
“我不是好人,更担不上正义二字。”
“总之谢谢你。”她脚底打滑,顾云庭从后握住她手臂,撑着站稳后才松手。
有那么一瞬,顾云庭觉得她还是刚进顾宅的时候,仰人鼻息时每句话都喜欢说声“谢谢”。
天气冷,冯妈妈炖了羊肉萝卜汤。
难得还有新鲜芫荽,便切了些放在小瓷碟里,一并端到主屋。
邵明姮是不喜欢吃芫荽的,故而坐在对面只撒了些胡椒粉,顾云庭却很喜欢,将那整碟的芫荽倒进碗里,又撒了足量的胡椒粉。
香味散出来,两人安静地吃肉喝汤,烛火偶尔滋啦一声,爆开灯花,邵明姮便抬眼冲他轻笑,小娘子的眼睛像细碎的宝石,粼粼光影清浅明澈。
搭在膝上的手收紧,顾云庭便觉一股暖流沿着胃向四下散开,他盛了一勺,慢慢咀嚼肉的香嫩。
因为胃疾,他并没有吃太多,剩下的半碗漂浮着芫荽,邵明姮似稍稍将芫荽撇掉,挑鲜嫩多汁的羊肉夹来吃。
顾云庭眉眼冷冷:“邵小娘子,你吃的下吗?”
她满头大汗,白日受过的冻皆化作热气蒸腾出来,抬起头,认真与顾云庭解释:“我高兴的时候,胃口便格外好,能吃下的,待会儿多溜达溜达便是。”
高兴
顾云庭不动声色打量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因为邵家要翻案,邵怀安便能从岭南折返,那么她呢?
他暗暗紧张,却不得不去多想,她还会心甘情愿留下来做他外室,任他为所欲为吗?
她不会的。
即便她会,邵怀安也决计不允。
半夜,寒风吹得楹窗啪啪作响,雪粒子撒盐一般,密匝匝的往下掉。
温暖如春的帷帐内,顾云庭拥着她,手指拂过柔软的脸颊,唇落上去,似乎要寻得依托。
不让她轻易睡着,不让她昏沉接受,逼她清醒的知晓他是谁,他在做什么,逼她咬破舌尖大叫出来。
当水雾洇湿了绸带,她像只疲倦的雀鸟,缱绻缩成小小一团,纤瘦的脊背每一处骨头都像是精心雕琢而就,肌肤盈盈若雪,最美的缎子也不过如此。
他抱着她,确认自己已占有她。
像野兽霸占领地,他睡不着,睁着眼翻来覆去的思索。
邵明姮迷迷糊糊醒来,摸到床头小匣,顾云庭帮她把避子药取出,塞进嘴里,又单手取来茶盏,让她偎在自己怀中喝下。
“谢谢...”
她嘟囔中,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顾云庭咬住那唇,将刺耳的两个字一并吞下。
......
天色微蒙,顾云庭却发现身边的小娘子不对劲儿。
她的呼吸微不可查,手心开始冒冷汗,探她鼻间气息,短促频繁,呼出的气明显比吸进去额要多。
他坐起来,弓腰拍她肩膀,喊道:“邵小娘子,醒醒!”
然她没有反应,蹙着眉,盖在被中的脚比素日都要冰凉。
“秦翀,去找大夫,要快!”
顾云庭将衾被拉高盖住她肩膀,又从柜中抱来更厚的被衾,将人盖得严严实实。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夫被秦翀从马上抱下来,一路抱到主屋门前。
大夫检查一番,犹如顾云庭方才所做,看完缓了口气,道:“不大要紧,仿佛是吃坏了东西。”
然后又问夜里吃过什么,顾云庭便一一道出,说到最后,“她说自小没吃过芫荽,但今夜吃了很多。”
“那便是了,这位小娘子体质不适宜用芫荽,正如很多人不能用鸡子,不能喝牛乳,一旦服食,便会出现各种不同症状,或浑身长满疹子,或呼吸急促...”
话没说完,顾云庭撩开她袖口看了眼,道:“她没有疹子。”
“因人而异,你且照我写的方子抓药,不碍事的。”
“果真无事?”顾云庭仍是不放心。
大夫裹紧领口,答他:“服药两日便能全好,放心吧。”
大夫离开后,顾云庭将邵明姮抱在自己怀里,从后解开她领口,低眸看去,她身上依旧莹白细腻,没有异常的红疹,再探呼吸,还是微弱短促。
待抓完药熬煮好,喂到邵明姮嘴里时,已经快要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