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言仍然安逸地坐着看她,不过坐姿松散了些,手撑着额,但见苏弥望过来,他直起背,稍往前倾,眼神像在询问她有什么需要。他一只手握住手机,一通电话打过来,苏弥接起来,听见他问了句:“怎么了?”
她一个眼神都能令他察觉出蹊跷。这到底是天赋异禀的敏锐,还是对某一个具体的人、关怀过度的惯性?
我一直在。这或许不是一句简单的应答,而是在漫长岁月的见证之下,他始终在坚守的承诺。只不过有人不走心,听不出其中的动人与坚定。
第49章
◎一直都是你◎
在他的声音落下之前,舞台的灯光被修好。苏弥浅浅皱眉,那一束顶光罩在她身上,将她圈入其中。
光照下来,明暗就有了界限,她的眼再往下探,目之所及就只剩一片深潭般的黑暗。人影也融进了夜色里。
苏弥在学琴方面不算有天赋的,这份工作坚持到今天,纯粹靠的是一腔热爱。她的老师都是国际顶尖大提琴家,即便如此,苏弥也没能很轻松像他们?????一样如鱼得水地操纵手上的弦。她是笨鸟,靠的是以勤补拙。
中考在即的周末,她在家里练琴,坐在琴房的窗口,遥遥就听见某人混球的声音——
“大小姐又在锯木头了啊。”
这能忍吗?!苏弥哐一下把窗推开:“你才锯木头,等我以后站上国际舞台,亮瞎你的狗眼。”
谢潇言站在她家院中,抬头看着她笑,早春季节,他穿件纯白色的套头毛衣,薄薄线衫。整个人的线条与姿态都很柔和,少了些往日惹是生非的架势,但讲的话还是那么欠扁:“算了吧,还想丢人丢出国门。”
她找了根手边的火腿肠“啪”一下就丢出去。
而后愤愤不平把窗户锁上。
隔着玻璃,他的声音就变得闷闷沉沉有了距离感:“不是约好去打球?怎么又练起琴来了。”
说到这个,苏弥才想起来,她之前缠着谢潇言教她玩斯诺克,看一眼日期,约定的时间真是今天,她说:“去的,等我练完。”
“练吧,我等着。”
他找了个花架之下的竹藤椅落座,安逸地欣赏起春色。没催她,就静静待着。
窗帘缝隙里,苏弥偷偷瞄下去,少年坐在辛夷花下,像漂在一片粉色云朵之间,花把他这张脸衬出祸国殃民的绝色风范。人比花娇,其实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孩子。
苏弥拉一下琴,就瞄一眼人,他倒是闲适自在得很,苏弥坐不住,玩兴一起,她心里就有点热锅上蚂蚁的急躁了。
再没心思练,她把火气撒给谢潇言。
“别待这里好不好?你坐在这里就是诱惑我,干扰我练琴。”
谢潇言慢悠悠睁开眼:“我知道我长挺帅,也不至于坐这儿就诱惑到你了吧?”
“……”
三分钟后,苏弥下了楼。
谢潇言嘲讽她:“就你这点毅力,还想走上国际舞台?”
“又不缺这一两个小时,你闭嘴!”
他笑她,伸手把人一拽:“走吧,及时行乐!”
于是乘着大好春光,她跟着他溜出去玩。
带着亏欠感在外面浪,苏弥更是心神不定,怕被老师发现偷懒,加上打球的天分更低,屡屡把白球推进袋里,她终于气馁地摔了杆:“谢潇言,哎,我真的太差劲了,你说得对,就这点毅力,我还想走上国际舞台呢。”
谢潇言用巧粉擦着杆头,顿下动作,平静地看向她,他改口说:“谁说不行?你可以。”
“你相信我还是在安慰我?”
“我相信你。”
苏弥为好朋友的鼓励而感动:“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一定要来看我好不好?”
他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呢,该玩就好好玩,快乐至上懂不懂?别再愁眉苦脸了。”
谢潇言散漫地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尖:“也别为未来忧愁。”
那时候讲的未来,转眼就成了现在。
那时候还没有韩舟这么一号人物,苏弥大展宏图的热情都是对着谢潇言展开的。她说她需要更大的舞台和更多的灯光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没上高中的时候,苏弥还没有觉得他有那么可恶。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可恶,只不过受到外界的影响,眼睛给身边的人带上了一层滤镜,无论好的坏的,都看不真切了。
后来她真去了国际舞台,去了许多许多新鲜有趣的国家,却遗憾地没有机会让他见识到她破茧成蝶的那些时刻。
如果现在还不算晚的话,苏弥得拼尽力气给他最货真价实的回答。让他亲眼看到,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锯木头的小姑娘了。
……
表演结束,谢幕后,苏弥到后台收整乐器,忽而想起樊嘉玉,打算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等她打开手机,对方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达。
樊嘉玉发了两张她在观众席拍的苏弥的照片:今天没有带相机,手机效果也还可以。
苏弥回道:谢谢。一起吃饭吗?
樊嘉玉:不了,我明天还要回去拍戏,赶今晚的飞机。
苏弥想留住她,在踌躇着怎么回复。
走到音乐厅的一楼大厅,碰巧一抬头就看见低头在门口候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