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转身又握住李少婉双手,轻声问她:“你现在能回家吗?也或者先去我那暂住几天?”
李少婉心绪难平,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何其重要,提起家人,她又是面露惶恐,不由的再次面色一白,抓着沈阅的手:“我……”
她此刻,也不知何去何从。
但潜意识里,却是有点想和沈阅待在一块儿的。
沈阅却当机立断替她拿了主意:“你还是去我那小住吧,过去了就跟林管家说,叫他往你府上给李夫人送个信。”
说着,也没给李少婉犹豫的时间,她再次转头看向秦绪。
秦绪扯了下唇角:“林宇,安排车驾,送李三姑娘去安王府。”
他之前那般对李少婉,因为对方帮着闻家的人欺瞒于他,睚眦必报的惩罚是一方面,另一反面——
还是因为柳皇后的死他心中积攒了太深的怨气无处发泄,于是迁怒,随便拿着什么人都当出气筒了。
现在,他已经得了闻家人在手,李少婉其实是没什么用了,就是送了沈阅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阿阅!”李少婉却是嘴唇颤抖,紧张的死死握着沈阅的手。
“你去吧。”沈阅冲她笑笑,不动声色的强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去了王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林管家替你去办,不必拘谨。”
李少婉眼神期期艾艾定格在她脸上,这会儿是真的想留下来和她一起了,但又心知肚明自己帮不上忙,留下来也可能只会拖后腿,直到旁边候着的侍卫催促,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首,看着站在夜色中的沈阅,她的预感并不太好。
之前在那个屋子里,沈阅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话是——
不用怕,我会杀了他的,以后这天下会是我们的,我们自己做主。
这些听着像是只为宽慰她的狂妄之语,可是看着沈阅后续有条不紊的与秦绪这样的人周旋谈判,李少婉又鲜明感觉到她这并非只是说说就算了的。
可是现在,她一家人都落到秦绪手中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阅却是一直目送着李少婉走出视野之外,方才收回了视线,跟随秦绪去了他的外书房。
进得门去,她直接开门见山:“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秦绪款步绕到案后坐下。
他其实并不喜欢沈阅用这种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但是此刻情况紧急又大事当前,他又只得是将这种种不适压下,靠在椅背上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说:“皇叔回来了。”
他之前有很久不肯称呼秦照为皇叔了,但是最近,这习惯又好像改回去了。
沈阅微微垂下了眼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然后她重新抬眸对上对方的视线:“所以呢?”
秦绪惊讶于她如此镇定的反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怀疑她是否已然知晓了这件事?
但是再转念一想——
沈阅向来都是认得清楚现状和识时务的,她该是知道秦照此时孤身回朝于她的处境无甚帮助,这般反应也算正常。
“时间紧迫,他是孤身一个人回来的。”秦绪道,语气嘲弄,“他是专为着你回来的,可是天不遂人意,我知道你现在走不了了,因为你舍不得闻家那些人。”
沈阅没有否认,只是冷静的再次追问:“那你想怎么样?”
秦绪笑了下,立在他身后的程林宇就转身走到一侧墙壁面前,掰动多宝格上的机关,打开一个嵌入墙壁里的暗格,自那里面取出一个酒壶。
他将那壶酒摆在了秦绪面前的桌上。
秦绪睨着,玩味道:“现在就看你如何取舍了,你是想要皇叔活,还是想要闻家的其他人活?”
沈阅瞳孔剧烈一缩,忍不住用力掐了掐掌心。
她盯着那个酒壶看了两眼,然后再次抬眸望定了秦绪,脸上始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讽刺反问:“你想毒杀安王?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做,那上回他怕是就没机会可以活着离京了,你敢让他死在京城吗?”
她知道皇帝父子应该是误会刺杀贺崇明的事是出自秦照手笔,她也一直任由他们误会,并未澄清什么,这样就能适当的叫那对儿父子降低对她的戒心和警惕。
秦绪还想坐这个京城里的皇位,他自然就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继续愚弄朝臣百姓,不能授人以柄。
一旦秦照死在京城、他们父子手里,南境大军就会失去控制,并且八成是要借由这个契机揭竿而起的。
何况,给秦照下毒,这目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否则他也不会拐弯抹角,找到沈阅身上来。
秦绪眼底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寒凉恼怒之意,但显然,他也在极力试图和沈阅较劲,打擂台,几乎瞬间又重新冷静下来,继续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这酒发作起来没那么快,半日后才会见效,反正他这趟回来深夜入城,也没太多人知道,只要你事后及时打发了他走,他就不会在京城之内毒发。”
说着,他稍稍坐直了一点身子,将那酒壶朝这边推了推:“他为了你,都肯以身犯险独自回京了,以你的本事,你哄一哄他总不在话下吧?本宫信你办得到,只是现在就看你是想要保他还是保你闻家的其他人了。”
只要秦照不是死在京城之内,他们父子就能矢口否认,南边出师无名,只要天下民心还站在朝廷这边,就还有机会造势反转局面。
秦绪知道,这个举动里他赌的成分居多,可他现在已然穷途末路。
这时候步步紧逼的找上沈阅,甚至都是在和秦照抢活命的时间,因为他今夜对长宁宫做的事,他自己都没把握真能蒙混过关。
万一贺太后不买账,他父皇又是个瞻前顾后愚孝的性子,再加上秦照从旁推波助澜的煽风,明日早朝之后他都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太子了。
所以,他得先下手为强。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喊他出去说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