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仿佛笃定了沈阅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他立刻便要转身。
沈阅却是稳稳地站着没动。
少女的唇角扬着礼貌得体却十分疏离的笑意,语声果决又干脆:“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者臣女如今待嫁之身,为了殿下与我各自的名声……您有话,就在此处,但讲无妨。”
她态度冷静中又带几分不卑不亢的桀骜。
前后两世,秦绪记忆里的沈阅都是端庄持重,更多时候都收敛锋芒,很是谦逊温婉的。
“呵……”秦绪转身的动作顿在一半,仿佛不认识一般的嗤笑一声。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人,突然又后知后觉的记起——
上辈子的沈阅也并非全无锋芒的,她若是没点锋芒与手段,也管不住关系错综复杂的那偌大一个东宫后院。
她只是……
在他面前,惯常只端着一副固定的面孔,没什么情绪外露。
她本来就是有两幅面孔的,只是因为妨碍不到他,所以他浑不在意罢了。
现如今,沈阅这般冷言冷语的奚落顶撞于他……
不得不说,这极大挑战了秦绪的脾气与耐性了。
他眼神再度冷了几分下来,言语讥诮:“你当真要在此处与本宫谈?”
不动声色间,警告的意味分外明显。
沈阅身姿站的笔直,动也不动。
这便已经是个明确又坚定的态度了。
不管秦绪意欲何为,她自认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就算只是为了秦照的面子,她也不可能这时候单独与对方“私会”的。
秦绪属实没什么耐性与她周旋,他遣不动沈阅身边的人,只挥挥手示意荣锦带他的人退避三舍,然后望定了对面的沈阅道:“你给本宫个解释,你与安王几次三番往善清庵去,究竟是何原因?”
沈阅听他提起善清庵,第一反应当然是这人居然暗中派人盯梢她和秦照?
但紧跟着,她心中又警铃大作,平地而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善清庵怎么了?
就算那庵堂与开国皇后有过一点渊源,但时过境迁,那里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庵堂,即使她和秦照去了几次,秦绪以堂堂储君之尊,他为什么如此在意,甚至不惜大晚上亲自登门来寻她也要问个明白?
他这做法很反常!
甚至如果是因为秦绪怀疑她母亲的旧事暴露,他正常的反应也该是息事宁人,尽量再把事情捂住了,而绝不该是登门兴师问罪!
沈阅的反应很快,隐隐的已经有种微妙的直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暗暗掐了下掌心,脸上依旧保持平静的勾了下唇角:“臣女的确是去过善清庵几次,自然也是回回都有不得不去的原因,却不知道太子殿下具体问的是哪一次?”
秦绪原就是带着找她解惑的目的来的,自是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的观察她所有的表情和小动作。
少女这番看似处变不惊的冷静中,却叫他品出几分故意为之的挑衅意味。
秦绪心头微微一震,又飞快的压下起伏的情绪,刚要说话——
“大晚上的,这里还好生热闹。”一道透着冷意的男声自前院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点惊吓。
齐齐循声看去,就看穿着一身常服,丰神俊朗的秦照不紧不慢的款步出现。
今夜,闻府上下就已经都挂了红灯笼。
灯影下,越发衬得他是一副好事将近、容光焕发的好气色。
秦绪脸一黑,目光却是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三更半夜,他跑来找人家未婚妻,这事确实不地道。
秦照却径直越过他,走到沈阅面前站定。
沈阅也心虚。
只——
她心虚的是她方才已经在处心积虑的耍心机,想要试图套秦绪的话了。
潜意识里,她不太愿意把自己内心阴暗不堪的一面展现在这男人面前。
她咬了下嘴唇,一时没做声。
秦照定是心中不悦的,但他面上却表现的很平淡,甚至优雅的抬起手,手指轻轻撩了下她鬓边碎发:“怎的,为着明日的喜事,睡不着?”
诚然,他这话虽然绝对是阴阳怪气,沈阅却知道他不是冲着她的。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的言语暧昧,她也蓦的有几分脸红,闪躲着微微垂下了眼睛。
本来他俩的这门婚事就是叫秦绪耿耿于怀的,此刻被秦照当面言语一刺激,他的火气也登时上来。
他冲着秦照留给他的背影冷嘲热讽:“皇叔你还当真是百无禁忌,大婚前夕还往闻家跑,就不怕不吉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