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点头,这才慢条斯理的转身,两人一道往承乾宫行去。
路上,他也始终一个字都没打听秦绪的私事。
可秦绪好几次瞥见他撑着的那把伞……
却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彼时,正阳宫。
柳皇后安排秦绪去送沈阅之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身心都松快了下来,一脸的欣慰。
殿内侍奉的女官上前给她换了一盏热茶,察言观色之余就也笑了:“娘娘这是对那太师的外孙女瞧着满意了?”
柳皇后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兼之此刻心情好,就格外宽容:“这个姑娘从小口碑就不错的,样貌出挑,规矩也好。京城里的所有人家都挤破了脑袋想跟皇家亲近,可是太师每日入宫为太子讲学,明明是有机会带着她去书房在太子和众皇子面前多露脸的,却从不这么做,家教品行就可见一斑。本宫只是有几年没见她了,又不晓得太子对她能否满意……这才悬心,想尽早的见上一面。”
女官道:“娘娘差太子殿下相送,殿下也听话去了,想着……该是满意的。”
话落,想到自己不该议论太子婚事,就又慌张改口:“太子殿下一向孝顺明理,大事上几时叫您为难过,您且放宽心就是。”
主仆两个都知道柳皇后现在最忌讳的是什么。
柳皇后神色一黯,回头看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但愿……”
话音未落,外面正阳宫的掌事嬷嬷就推门走了进来。
女官自觉退开一旁。
龚嬷嬷上前,同柳皇后低语了几句,就看柳皇后脸色骤变,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个祸害,本宫都已经破例将她接进宫里来了,她到底还是不安分!”
女官见状,连忙快走两步去将殿门完全掩上。
龚嬷嬷虽是对柳皇后忠心,但她柳府出身,多少要向着自家人,又连忙宽慰:“许是凑巧了……”
“凑什么巧?这样的天气,她巴巴的往外跑,还好巧不巧的等在闻家那姑娘出宫的路上,动的什么心思不是显而易见吗?”柳皇后怒不可遏,劝都劝不住,“明明一个大家千金,却养出一副狐媚子习气,还是本宫说错了她吗?仗着幼时情分和太子年少,就使尽手段痴缠太子,这几年已然闹出了不少笑话。现在本宫已经妥协让步提前许了她名分了,她现在这又是想干什么?当面上眼药,是想毁了太子的婚事吧?”
正在气头上,柳皇后已然忍无可忍:“他们人呢?还在外头丢人现眼不是?都给我叫回来,本宫非得给她长长教训不成!”
龚嬷嬷道:“太子殿下偶遇了安王殿下,两人一道去承乾宫面圣了,表姑娘正在回来的路上……”
说着,就面有难色的又劝道:“娘娘气归气,可太子殿下从小到大也就这么一桩心事,您罚了表姑娘是小,这要是为此坏了您与殿下之间的母子情分,那才是得不偿失。”
提到母子情分,柳皇后面色立刻有所动容。
可终究还是心里来气,抓着座椅扶手的手指都隐隐可见苍白。
另一边,秦照叔侄二人去皇帝寝宫一起用了顿午膳。
气氛不错。
吃完了饭,皇帝又询问了一些南境边防的相关事宜,同时又毫无芥蒂的跟亲弟弟吐苦水,发了发朝堂上的牢骚。
其间论及家事——
却只字未提贺太后,也有意绕开了有关秦照终身大事这一茬。
秦照在宫里约莫待了两个时辰,出来时,雪已经停了。
秦绪仍是与他一起。
然则一脚跨出了殿外,秦照却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门口侍立的小太监:“本王的伞呢?”
他那把伞,虽然做工考究精致,但也就是把普通的油纸伞,并非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珍贵之物。
秦绪眉头又是不由的皱了下,侧目打量了他一眼。
小太监也是愣了下才赶紧道:“看见雪停,奴才就收起来了,王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取。”
等他取了伞回来,秦照甚至还特意撑开伞面确认了下这就是他带过来的那把,这才将伞合上,拿在手里出了承乾宫。
他这样的人,几时矫情到需要在雪天打伞才能出行的?
秦绪心里为此压抑积攒了多时的情终于爆发。
他聊做不经意的调侃:“皇叔这把伞,瞧着尺寸小了些,与您可是不甚匹配。”
秦照面不改色,随口敷衍:“借来的。”
然后……
就再没了后话。
秦绪也没有沉不住气到刨根问底直接提沈阅,但总归这个插曲是弄得他心里隐隐起了个疙瘩,不怎么痛快。
等进了御花园,秦照要出宫,他就推说要去给柳皇后请安,两人分道扬镳。
秦绪今天第二次进正阳宫时,明显发现阖宫上下的气氛都不对劲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行走办差。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
走到柳皇后寝殿前面,没看见柳茗烟在殿外受罚,他心里松了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柳皇后膝上盖了条薄被,斜倚在暖阁的炕上。
脸色不好,又精神倦怠,由女官一字一句给她念账册。